晚飯後,陶玉書見林朝陽沒有像往常那樣進書房去改稿,問道:“你今天不改稿了?”
“改完了,明天就寄出去!”
陶玉書滿臉驚喜道:“呀!我說錯了,你的效率可比於華高多了!”
林朝陽臉色淡然,“還湊合吧!”
他們夫妻倆結婚快五年了,瞧著他的樣子,陶玉書哪裡會不知道他現在是在故作矜持,心裡不定怎麼得意呢!
到了晚上,陶玉墨揉著手腕找到林朝陽,“姐夫,稿子都謄好了。”
原來謄稿子這事都是陶玉書的,現在她工作太忙,晚上回家也經常帶著稿子回來,所以這差事就交給了陶玉墨。
所以陶玉墨現在是一個人打兩份工,白天看孩子、晚上謄稿子,累是累了點,可收獲著實不菲,一天三塊錢呢!
一個寒假下來,頂她三個月的工資了,更何況學校那份工資她照領。
實在是太香了!
不過這錢賺完也是有後遺症的,陶玉墨最近謄稿子謄的肩膀、手腕疼的厲害,她對林朝陽說道:
“姐夫,我覺得你應該買個打字機!”
林朝陽想了想,說:“你的建議很有道理,我們館裡的打字機我用著就不錯,可惜我寫小說用不習慣這東西,還是手寫更有感覺。”
陶玉墨積極道:“可以給我用啊!”
林朝陽瞥了她一眼,“給你用?那謄稿子這價錢咱們得重新商量一下。”
聞言,陶玉墨的臉色垮了下去,“啊?哪有你這樣的?”
“我哪樣了?用打字機是你輕鬆,又不是我輕鬆。要不然,你買一個?反正以後也能用得上。”
陶玉墨立刻眼神警覺,就差捂緊錢袋子了,“我可沒錢!”
林朝陽搖搖頭,“你不是沒錢,你是愛財如命!”
“哼!”
距離過年還有十天,燕京城裡的春節氣氛已經逐漸濃厚了起來,於華在《人民文學》編輯部待了五六天了。
他這次來燕京改稿要改兩篇稿子,一篇是《星星》,一篇是《你也走,我也走》,都是短篇小說。
《星星》他花了一天就改好了,結果得知改稿還有補助,因此在改《你也走,我也走》時他就磨蹭了起來,這一磨蹭都是三四天。
要是彆的新人這個效率也正常,但於華剛到編輯部就來了個一鳴驚人,一天就改好了一篇稿子。
到了第二篇他突然慢下來,不說陶玉書覺得不對勁,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假。
為了那點補助,於華感覺內心備受煎熬。
周六這天傍晚,他正在宿舍磨洋工,樓下的祝偉突然過來找他,“誒,於華,明天我們有個聚會你去嗎?”
於華這幾天在樓上改稿,時不時就要到編輯部去轉一轉,找機會跟編輯們攀談一番。
難得能來《人民文學》改稿子,他當然想多認識認識這些編輯,混個臉熟。
祝偉比他大了幾歲,為人也沒什麼架子,兩人很快就熟悉了。
聽著祝偉的邀請,於華一下子高興起來,他高興不僅是因為可以跟著祝偉去認識認識人、見見世麵,更關鍵的是又有理由多拖稿一兩天了。
“什麼聚會啊?”
“就是幾個朋友間的聚會,都是我們燕京本地的作家,李拓、陳健功、張承治、鄭萬龍他們。”
於華每聽到一個名字,眼睛就亮上一分,祝偉提到的這幾個人都是如今頗有名氣的青年作家,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有好幾個人還得過全國優秀中短篇小說獎。
一想到自己能去到這樣的聚會,於華不禁滿心歡喜。
次日一早,於華按照祝偉指給他的路線,一路來到了位於東大橋附近的李拓家。
“你就是於華吧?”一進李拓家,於華就被熱情的李拓拉住。
李拓的這種熱情讓身為浙江人的於華有些不適應的,但很快他就被李拓的那種坦率和真誠所打動,放下了心中的負擔。
於華是今天第二個來的,最早來的是張承治,在兩人之後陸續又來了陳健功、祝偉、鄭萬龍、鐘阿誠、何誌雲、陳劍雨等人。
於華被李拓拉著跟大家互相認識,這些人裡有他以前隻在雜誌上看到過作品的作家,也有身份讓他感到敬畏的編輯。
站在這些人的麵前,於華感覺自己很沒有底氣。
“於華可是個很有靈氣的作家,玉書很看好他,這次特地叫他來燕京改稿的。”
祝偉帶於華來參加聚會,當然得誇於華幾句,這幾句話讓於華心中有了些依仗,馬上他的作品也會發表了。
今天的聚會除了於華之外,這些人都算是老朋友,因為臨近年關歲尾,所以李拓才提議辦了今天的聚會。
李拓家不大,一下子來了七位客人,家裡的空間顯得有些逼仄。
陳健功這時懷念道:“還是在朝陽家聚會好啊,地方大,隨便折騰!”
李拓聽見這話很不樂意,“年紀輕輕就貪圖享受,我看你啊,是沒有成文學家的命了!”
“文學家就活該受窮?魯迅先生還住四合院呢!”
兩人吵吵鬨鬨,其他人看著樂嗬,嘴裡也沒閒著,恨不得兩人打上一架。
等陳健功和李拓偃旗息鼓後,大家又恢複了正經,聊起了各自感興趣的話題。
於華聽著從眾人口中蹦出來的“黑格爾”、“波普理論”、“薩特”等諸多的詞彙,臉色有些茫然,明明大家聊的都是中文,可他愣是聽了半天也聽不明白這些人說的都是什麼。
他不禁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有些羞赧,心中愈發覺得這些人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讓他可望不可及。
也許是察覺到了於華的窘境,祝偉笑著對他說道:“彆看他們聊的歡,其實一個個都是半懂不懂的。趕明兒讓朝陽給你上上課,那才叫漲見識!”
祝偉的話讓於華心中稍感安慰,他好奇的問:“老祝,總聽你們說‘朝陽’、‘朝陽’的,你們說的是陶老師的愛人嗎?”
於華記得他來燕京那天,陶老師的愛人來接她下班,還沒來得及給兩人介紹完,就被劉劍青給打斷了。
他隻記得陶老師的愛人叫“朝陽”,今天又聽大家提起“朝陽”,這些人似乎與陶老師也很熟悉,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祝偉詫異的看了看於華,表情微妙。
“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玉書的愛人是林朝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