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深圳算早的,從80年到現在四年多了,連如今那些散落在深圳各個工地上的基建兵們都沒他來的早。
林朝陽扶著二埋汰的腰,感覺有個硬物,問道:“你腰裡彆的什麼?”
“鐵鏈子。”
“你拿這玩意當腰帶?”
“不是當腰帶。防身,這邊亂著呢,出門在外容易碰上壞人。”
林朝陽不禁問起來:“你這體格子也有人敢惹?”
“好虎架不住群狼啊!”
聽二埋汰的語氣,應該是在這上麵吃過虧,林朝陽想刨根問底,他卻不肯講了,將話題轉移到林朝陽的身上。
一路說著話,林朝陽發覺周圍越來越偏,他忍不住問道:“你小子不會要把我賣了吧?”
“賣你能值幾個錢啊!等會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埋汰賣起了關子,一路騎了能有二十多分鐘,自行車終於停在了黃貝嶺的老毛紡廠。
二埋汰與門口的打更老頭講了兩句,沒過一會兒功夫,從廠裡麵出來了個青春靚麗的女同誌。
女同誌個子不高,也就一米六的樣子,站在二埋汰身邊,有種美女與野獸的感覺,這個畫麵既矛盾又和諧。
“這個是我發小林朝陽。”
“這個……這是我對象羅慧芳。”
二埋汰介紹到羅慧芳時臉色扭捏,看的林朝陽想給他一拳。
打過招呼後,林朝陽調侃道:“你小子行啊,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姑娘。”
他的調侃讓二埋汰和羅慧芳都紅了臉,站在廠門口閒話幾句,二埋汰讓羅慧芳去請假一起出去吃飯。
泮溪酒家就在羅湖口岸附近,是香江到深圳後的第一間飯店,不少港商來深圳吃的第一頓飯都在這裡。
如今深圳沒幾家高檔飯店,泮溪酒家就算是比較高檔的了。
二埋汰跟林朝陽好幾年沒見,熱情拉著他來到了這裡。
“用不著來這麼好的地方。”
到了飯店門口,林朝陽不想進去,二埋汰卻硬拉著他走了進去。
“你好不容易來深圳一趟,我得請你吃頓好的。”
二埋汰將林朝陽硬按在了座位上,然後叫來了服務員點菜。
“我現在工資還可以,在這裡吃頓飯請得起你。”
之前在信裡二埋汰倒是提過,他這兩年工資漲了不少,一個月賺八九十塊錢,即便在深圳也算是高薪了。
既來之,則安之。
林朝陽便沒有再糾結請客的問題,反正等會他偷偷結個賬就行了。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羅慧芳一直偷偷的打量著林朝陽,林朝陽見她一直如此,便問道:“怎麼老這麼看著我?”
羅慧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二埋汰主動說道:“我老跟她說,你是我發小,是大作家。她一開始不信,後來說的多了就半信半疑。這回見著麵了,你得給我證明一下。”
林朝陽笑著說道:“我這光有證件,可沒有能證明我是許靈均的文件啊!”
他說著從包裡掏出工作證給羅慧芳看了看,她看到上麵的“燕京大學”四個字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
林朝陽收回了工作證,與他們兩人聊起了家常。
二埋汰來深圳四年多了,在工地也乾了四年多,他體格強壯,乾活不惜力,現在已經成了木工班長,因此收入也比以前高了不少。
羅慧芳家裡是深圳本地的,初中沒念完就進了老毛紡廠上班。
不過如今老毛紡廠快黃了,她一個月工資就二十多塊錢,據說現在已經有港商在考察老毛紡廠,準備收購那裡的廠房、設備,到時候工人肯定也得留下。
要是港商接手以後,說不定能好起來。
至於兩人的相遇,緣起於一場俗套的英雄救美。
82年《少林寺》上映,火爆全國,二埋汰晚上下班跟著工友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回來的路上碰到了被小混混堵住的羅慧芳,二埋汰跑過去見義勇為,人是救了下來,不過他自己也受了點傷,然後兩人便順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
“這麼說你們倆都處兩年多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聽著林朝陽的話,羅慧芳有些臉紅,二埋汰也有些害羞的說道:“結婚得有房子,這不攢錢呢嘛。”
二埋汰一個月收入八九十塊,除了吃飯之外基本沒有什麼消費,前幾年他的錢大部分都寄回了家裡。
跟羅慧芳談戀愛之後,每個月隻給家裡寄20塊錢,自己能剩50多塊錢,這兩年攢了一千多塊錢。
真要是結婚的話,家裡也能出個一千多塊錢,加在一起約莫有個三千塊左右。
“阿芳家裡想讓我們買樓房,阿芳她爸說可以給我們拿三千塊錢。不過現在樓房太貴了,一平米賣三四百塊錢,就算是把這些錢都算上,我們也就是能買個二十平方米。
我想再攢兩年錢,至少買個夠一家三口住的房子。”
深圳是改開的窗口,80年便誕生了第一個商品房小區,之後的這幾年裡,這裡陸陸續續又開發了不少樓盤。
貴的小區能達到1000元/平方米,二埋汰口中說的三四百塊錢一平米的房子就算是便宜的了。
林朝陽聽著他的話搖了搖頭,“你這個想法不對,你攢錢的速度,遠遠比不過房價飛漲的速度。”
二埋汰反駁道:“我感覺深圳的房子這兩年也沒咋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