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淩奚並不算重,雖然看起來塊頭大但是意外?的清瘦。她將人扛出水麵的時候沒來由地想,師兄最近是不是瘦了不少?
他們其實也才分開沒幾天吧,怎麼瘦成這樣?。
“不對,我乾嘛想這個,他會發生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讓他淹死都是仁至義儘了!”
她吭哧吭哧地將人在地上放好,為?了不讓自己看到那?種東西,又去房間裡找了塊布打算拿過來給他圍上。
她還沒起身,就?見有一道陰影從後麵打在她身上。
“你醒了?”餘清歡站起來,以?最快地速度掃向關鍵部?位,看了一眼之後才稍微放下心。還好還好,他腦子完全?沒有壞掉,還知道自己穿衣服。
雖然隻穿了件中衣,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麵,但也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淩奚揚起臉深深看她一眼,他眼眶微紅,眼眸氤氳著水汽,被他這麼一看就?算是千年鐵樹都得原地開花。然而餘清歡還沒來得及悸動,下一刻他就?整個人一頭栽在床褥上,手心向上四肢筆直,從俊俏少年變成了俊俏屍體?。
餘清歡又在心中暗罵一通。
她用力將手中白布甩在他臉上,沒聲?好氣道:“既然好了,那?我可就?不管你了。”
對方悶悶哼一聲?,白布被吹起一些弧度,表示他還活著。
餘清歡不想理會他,自顧自地站起來開始收拾床褥。
上房雖大但床卻隻有一張,她並不打算真和淩奚同床共枕,也做不出那?種強搶病號床的事情,隻好認命一般地從櫃子裡掏出幾床被褥,打算今晚打個地鋪湊合過過。
如意客棧雖是黑店,但該有的一樣?不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快要入春的緣故,天總下雨,被子裡也有一股子的黴味,讓她想起雲丹門廚房後麵經常被她用來加餐的蘑菇。
少女將被子狠狠扔在地上,在心中瘋狂默念我忍。
“不就?一個晚上嘛,之前?在山洞都睡過呢。”
她盤腿坐在被褥上,正打算把?燭火熄滅這麼湊合一晚的時候,突然瞥到蓋在淩奚臉上的白布
算了,還是扯下來吧,看著怪不吉利的。
她無奈站起來把?他臉上的白布扯掉,剛掀起一個角就?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啊啊啊!你不要突然那?麼嚇人啊!”
她嚇得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好在緊要關頭穩住了身形,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你乾什麼眼睛瞪那?麼大!不知道這樣?很嚇人嗎!”
“明明是小清歡先把?布蓋我臉上的”
“嗯?”
餘清歡一記眼刀掃過去,對方瞬間老?實。
大抵是怕她生氣,他悄悄舉起一點枕頭,把?自己的臉擋住,卻並不完全?遮住,還偷偷露出雙眼睛瞅她。
“吃這個。”她沒聲?好氣地在床邊坐下,遞給他一把?丹藥,“先說好,我在裡麵放了很多黃連,你愛吃不吃,反正我身上也就?剩這些。其他的大部?分都給了劉夫人他們,待會兒我再去問問朱老?板那?裡還有沒有。”
淩奚沒接,隻是一錯不錯地看著她,眼睛濕漉得不像話。
他睫毛翹長,不說話的時候看著特彆乖,總讓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小鎮邊上碰到的那?隻流浪狗。
也是這樣?可憐兮兮看著人,又不敢太過主動上前?討好,隻這麼一小步一小步地跟著你,隻有在你喂食的時候會輕輕舔一舔手心,用這樣?簡單的方法表達他最純粹的感情。
她舌尖在上顎處輕輕一碰,輕輕發出聲?“嘖”。
“哼,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就?是怕你死在外?麵不好和師尊交代知道不知道?要不是看在師尊的麵子上我才不管你——你你你突然之間乾什麼!”
話還沒說完,方才還乖乖坐在原地的那?人就?突然倒了下來,且好死不死地倒在她的腿上。
天氣漸暖,餘清歡穿得並不算厚,再加上房間裡溫度高,此時此刻渾身上下也不過件半臂襦裙而已,對方的體?溫就?這樣?清晰地從大腿上傳過來,讓她分外?不知所?措。
餘清歡僵硬地用手指去戳他額頭。
“喂,你給我起開。”
“快點放手!不然我打你了!”
“我最後再警告一次,我真的不會手下留情的!”
但對方不僅不動,還有些變本加厲地在她腿上蹭蹭。
窗外?再次下起雨,燭火被風吹滅兩根,幾滴雨水飄到她繃緊的脊背上。
她想,要是淩奚再過分一些,比如敢摟她的腰的話她就?廢了他。可他從始至終什麼都沒做,隻是枕在她膝上而已,他動作實在太輕,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重量。
所?以?她也就?什麼都沒做,隻是試圖靠嘴皮子將他罵走。
“小清歡。”淩奚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聲?音啞得讓人心慌,“你能?不能?幫我”
他的掌心和他的臉一樣?的燙,熾熱的溫度從指尖一路傳至天靈蓋,害得她打了個哆嗦。
“想讓我什麼!我告訴你!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因為?我最討厭你了!”餘清歡猛然反應過來,像觸電一樣?抽回?手,“我告訴你啊!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說完那?番話之後她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還用力在桌子上拍了拍。
淩奚鬆開一直攥著她的手,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然破碎。
“我知道了。”
膝上的熱度消失,方才一直纏著她的那?人乖乖地縮回?了被子裡,隻給她留下一個蜷縮成一團的背影。
明明讓他滾遠點的是她,但當人真失魂落魄地滾到一邊去,她又開始煩躁了。
她輕咬下唇,努力壓下心中泛起的悸動,正欲和他說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餘清歡來不及細想,趕緊跳下床去開門,她本來以?為?門外?的會是桂桂或是劉夫人,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來的竟是朱娜。
高挑美人半倚靠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打擾二位的興致吧。”
“啊?”餘清歡皺起眉,有些提防地將身後的門關上,“朱老?板是在埋汰我嗎?”
“埋汰?不,我說的是事實。”她隨手彈去搖搖欲墜的香灰,笑?道,“我猜您二位本來是兩情相悅,但是因為?某些事情產生了誤會對不對。”
“不對。”她冷冰冰地回?。
“真的啊?”朱娜笑?得挪揄,“姐姐我都是過來人,彆不好意思嘛。”
餘清歡在心裡猛翻白眼,但礙於對方煉虛修士的身份不敢就?這樣?摔門離去,隻能?耐著性子和她說話。
“朱老?板好像很關心我們的事。”
“因為?有意思啊。”她雙手環抱在胸前?,似笑?非笑?道,“一看到你們倆現在這樣?,就?忍不住想起百年前?在清風穀撞見你們嘖嘖嘖。”
餘清歡皺起眉,隻覺得如意客棧的這位老?板娘真的有夠莫名其妙。
“不過呢,你要知道,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記憶裡的東西也不一定全?是真實的。”
“是嗎?”
不過經朱娜這麼一提,她的腦海裡不知為?何想起了重生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師兄在她死後找了個和她長相相似的少女收為?弟子,將她當做替身培養。
隻可惜她當阿飄的時候太脆弱,看到的這些畫麵也是斷斷續續的,印象最深的便是他拉著小徒弟的手教她吹笛子。
現在朱娜說是誤會?
怎麼可能?。
她就?是因為?這個才重生的啊。
雖然現在過去一年多也沒見到師兄有這個苗頭,但並不代表她能?放下心中芥蒂。
饒是這麼想的,餘清歡還是忍不住遲疑了一瞬。
“對了,這個給你,可是用很寶貴的藥材熬的哦,喝下去明天就?能?好了。”
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碗湯藥,不由分說地往餘清歡手裡一塞,又掏出幾枚糖塊:“湯藥苦,記得給病人吃點糖。”
伸手不打笑?臉人,饒是餘清歡心裡火氣再大也隻好低頭應下。
朱娜臨走前?回?頭看她:“哦對了,我記得你們宗門不是有個什麼術法,能?進入彆人的內心深處麼?”
“你說靈心術?”
“正是。”她眯起眼,指腹在少女下巴上不輕不重地一點,在臨走前?“好心囑咐”道,“你若是心中有疑問的話,何不對你那?師兄用用呢?”
第077章 追妻手劄(八)
靈心術這東西餘清歡並不陌生。
事實上她也確實對師兄用過, 還差點死在他的識海裡,具體因為什麼?他不記得了,總而言之這法術什麼?都好?, 就是有兩個壞處。
一來,是進入旁人的識海之後容易迷失在其中?,自己都忘記自己是誰。
二來, 便是結束之後很容易丟失部分記憶,唯有意誌堅定或是修為遠高於那個人的修士才能一字不差地?完全記住。
餘清歡哪點都不符合。
師兄沒有修為, 但憑他暴打蕭淮和劍靈那裡就能看出來, 這家夥的實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恐怖。
印象中?還沒有誰能把他按著打,基本上能過個兩招都不錯的了。
哦對, 除了她。
她端著湯藥返回房間,看了眼床上昏睡不醒的那人, 又迅速彆開眼。
淩奚似乎已經睡熟了,卻也還是充滿防備地?蜷縮在床角, 似乎隨時都會暴起。
餘清歡剛坐下對方的肩膀便猛烈顫抖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而已,待意識到來著是她之後便又鬆懈下來。
甚至轉了個身,朝她那處挪動一些。
她心情複雜地?攪動著碗中?勺子,盯著沉沉浮浮的泡沫發?呆。
又要用靈心術嗎?其實那些副作用都不算什麼?, 唯一讓她為難的是施術的方法。
上一次是為了救人, 用就用了也沒什麼?, 但這回不一樣,她純粹就是為一己私欲,不僅要擅自進入對方的識海, 還要做,做那種?事?
好?巧不巧地?淩奚正好?轉過身, 改側身為平躺。
少年?雙眸緊閉,看上去依舊睡得很熟,抬起的手臂將半張臉捂住,卻偏偏露出因生病而有些泛白的唇。
他應當是病得難受,下唇被他咬了又咬,呈現出不自然的紅以?及那道淺淺的齒痕。
再加上他頭發?未乾透,濕答答的幾根粘在脖頸上,顯得尤其誘人。
“不行不行!”餘清歡用力晃晃腦袋,努力把腦子裡汙穢的思想甩出去,“趁人之危有違門規!決不能做!”
她剛說完就突然想到,他們好?像雲丹門並沒有這項門規來著。
她又看向碗中?的泡沫。
剛剛朱老板好?像說過吧,這湯藥裡加了些止疼的藥草,而且還是很名貴的那種?。
不喝就浪費了,是吧。
“師兄啊師兄,你醒來之後可彆怪我啊。”
餘清歡做足心理準備後深吸一口氣,舀起一勺子湯藥就往嘴裡塞,隨後捏住淩奚的嘴迅速湊近。
她沒有用嘴給人喂過湯藥,隻能憑著本能在他的唇上蹭來蹭去,還好?淩奚昏迷的厲害,被她這麼?折騰都沒醒,不僅如此,還順利地?把她哺來的苦澀湯藥給咽了下去,隻是眉頭皺的厲害。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畢竟這玩意實在苦的厲害,就連她這個嘗儘百草的丹修都苦得舌根發?麻。
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好?。
才?剛喂下去不一會兒,他的呼吸都平穩不少。
餘清歡湊近那碗湯藥嗅嗅,隻能猜出幾種?較為常見的草藥,還有幾味猜不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製作這個配方的人非常厲害。
九州大陸還有如此厲害的醫修麼??
“好?苦”他哼哼唧唧地?吐舌頭,聲音含糊,“有糖嗎”
“有,但是現在不能給你。”
餘清歡太知道這些了,要是吃過甜的以?後,下一勺湯藥隻會更難咽下。
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口悶完後再吃糖。
“忍著吧。”
就他現在這樣一口悶是不可能了,隻能一勺一勺地?喂。餘清歡自己也苦得難受,可一想到待會兒要對師兄做的事?情,口中?的苦澀便讓她稍微緩解了一些罪惡感。
察覺掌中?湯藥開始變涼,她趕緊催動法術加熱,同時加快速度喂藥。
待做完這一切後她才?將糖塊塞進嘴裡,捏著淩奚的嘴湊過去。
朱娜給的糖很甜,卻不會膩人。甜滋滋的糖塊在二人的唇齒間化開,稍微驅散了一些苦澀之意。
淩奚舒展的眉也漸漸展開,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她心中?一喜,正要催動靈心術,後腦勺突然被人按住。
那人猛地?將她的頭用力往下壓,加深了這個吻。
“唔!”
他們倆人都生澀,親的也是亂七八糟的,牙齒和舌尖碰撞著,餘清歡似乎還嘗到了些許血腥味。
疼痛傳來,讓她進入短暫的清醒,餘清歡趕緊加速催動陣法,同時靠頑強的意誌力抵禦唇齒間纏綿的曖昧。
糖塊在舌尖磕磕絆絆,她的靈力調動的也磕磕絆絆。
終於,一陣白光閃過,她進入了一片虛無之中?。
****
“這裡是哪裡。”
她揉揉眼睛睜開,才?發?現這裡似乎是一片林子地?,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好?像不是雲丹門。
天上的太陽刺眼的很,她才?剛剛從黑暗中?蘇醒,明擺著有些不太適應,所以?眯起眼睛。
和上一次進入他的內心世界不同,上次是血腥味重得讓人頭皮發?麻的禁地?,這裡卻是一片安詳的林蔭小道,鳥語花香的,很難不讓人心情愉悅。
所以?這是什麼?時候?
她繞過一塊大石頭,突然瞥到前方有個涼亭,上方寫著“望舒”二字。
望舒亭?她怎麼?到這裡來了,這不是蕭淮那廝的地?盤嗎,她隱約記得這裡好?像還有結界呢,上次可把她和師兄坑的老慘。
走近之後才?發?現涼亭裡站了兩個人。
因為是彆人的記憶裡,她看不太清那兩個人的相貌,隻是覺得那二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她才?走近兩步,就聽到裡麵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
“師尊,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餘清歡心頭一顫,僵在原地?不動。
少女清純可人,穿著一身白衣襦裙,她緊緊捏著手中?的情信不放,扭扭捏捏又支支吾吾,活脫脫的一個懷春少女模樣。
她的對麵站了個比她高了近一個頭的年?輕人,烏發?高高束起,腰上掛著塊象征身份的玉牌,隻可惜他背對著餘清歡,從她這個角度什麼?都看不到。
她隻能看到那人上前兩步,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隨後低下頭,輕輕地?吻住了少女的唇角。
餘清歡的心瞬間沉入冰窖。
她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了!在她死之後她斷斷續續地?看了不少師兄和他徒弟相處的畫麵。隻是重生之後對她的精神損耗的太大,在後續的一個月之中?又為了各種?各樣的事?情而奔波,因此她也就逐漸忘記了上一世看到的細節。
在後續的日子裡,她越發?嫌棄不開竅的師兄,也就越來越不理解自己當時為什麼?會為了這個家夥氣到重生。
可如今這一切重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突然之間無比理解從前的自己。
涼亭中?的那對男女仍在說話?。
不過基本上都是少女在說,她的聲音嬌滴滴脆生生的,一下一下地?叫著師尊。
男人也很配合,會在她說話?的時候輕輕點頭,同時替她將冰涼的手捂暖。
他們郎才?女貌纏纏綿綿,隻有在後麵偷看的餘清歡氣得七竅生煙。
終於,在他又一次低下頭去親少女的時候,餘清歡終於忍不住了。
“喂,我說你們——”
“小清歡,冷靜點。”
她還沒來得及從與憤怒中?抽離出來,下一刻心情就被震驚所替代。
清俊少年?烏發?高高束起,眉間朱砂紅得快要滴出血,不是淩奚是誰?
“人家師徒之間氣氛多好?啊,彆去打擾人家唄。”他拍拍她的頭,“把嘴閉上,至於震驚成這樣麼??”
至於!怎麼?不至於!
按理來說,就算是在記憶之中?同一個人也不可能在兩個地?方出現,若是後麵的這個人才?是師兄的話?,那麵前的又是誰?
“你,你真?是我師兄?”
“嗯?”他歪頭,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要不你捏捏看辨認一下真?假?”
“不用!”
餘清歡猛地?抽回手,雖然心中?震驚的不行,可眼神還是不自覺地?往涼亭裡飄。
望舒亭中?的師徒已然抱在一起。
“行了行了,彆看了,就算對方隻是記憶中?的一部分,你這樣盯著也不好?吧。”他勾勾她的手指,在她耳邊輕輕吹氣,“你要想試試,我找個沒人的地?方陪你啊。”
雖然在識海之中?感受不到熱氣,但餘清歡還是忍不住一個哆嗦。
“滾一邊去!”她用力把人推開,和他拉近距離,“你到底是誰!我師兄才?不會這樣對我動手動腳的!”
她梗著脖子大聲嚷嚷:“你肯定是哪裡來的妖怪邪祟,偷偷潛入了師兄的識海之中?裝成他的樣子埋伏我是不是!”
對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笑?。
“小清歡,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愛啊。”少年?微微眯起眼,在她腹部輕輕一點,“這麼?快就忘記我了麼??這樣我可是會傷心的哦。”
等一下,這個動作
上一次進入師兄的識海時,他也是這樣戳她肚子的。
“是你!但是你不是被鎖鏈鎖住了嗎!”
“噓。”
修長的手指上移,點在她的唇珠處,輕描淡寫地?就她的怒吼全部封印在其中?。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問題,這些待會兒我再告訴你。”他突然一打響指,他們二人便瞬移到了涼亭之中?。
待看到那對男女的相貌之後,餘清歡的眼睛倏地?瞪大。
“小清歡,你一直以?來以?為的‘前世記憶’並不準確。”淩奚拉著她走近,讓她看得更加清楚,“因為你看到的那人從一開始就不是我。”
“是蕭淮,而站在他對麵的那個女子——正是借用秦如月身體重生的明月夫人。”
第078章 追妻手劄(九)
餘清歡看的臉熱, 但對方?卻明顯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
不僅拉著?她看,還?讓她湊近看,一邊看一邊指指點點。
“你看你看, 按柱子上了。”
“喲喲喲,這是在摟腰嗎?”
說完之後甚至還?有閒心轉過來看她:“所以你什麼時候再?親我一下?”
“啊啊啊給我閉嘴!”餘清歡崩潰。
雖然她很清楚不過是師兄的記憶,眼前兩個人?也?並非現實, 但是她還?是沒忍住給了?這個沒臉沒皮的家夥一拳。
明明現實中笨得幾百年都開不了?竅,怎麼到了?識海裡就是這德興?
都說識海深處就是他內心最直白的寫照, 所以師兄其實是這種?人??
淩奚毫不猶豫地拉著?她跟上去。
涼亭中的二人?親一會兒後便往的房間去了?, 淩奚見狀毫不猶豫地拽著?她跟上。
“等一下!”餘清歡隱約察覺到什麼,心中大駭, “你想乾什麼!”
他回?過頭,十分理所應當道:“當然是追上去看咯, 你不好奇嗎?”
“我看什麼看啊!”
她又不是變態!對彆人?的活春宮一點?興趣都沒有好不好!
“那這不是得學學麼,畢竟咱倆都不太會啊, 你看你每次親我都咬的到處都是血。”他眼眸彎彎,伸手去勾她的腰帶,“而且你也?很有興趣吧,從剛剛就一直在盯著?看。”
“我哪裡有!”
她一開始明明隻是誤解了?對方?是淩奚和?他的替身?徒弟,所以氣得走不動?路而已, 至於現在, 她純純就是被迫的好嗎。
還?好他沒有變態到這地步, 餘清歡不樂意他也?不勉強,隻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椅上勾著?她的腰帶玩。
“彆玩了?。”餘清歡沒聲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你不是說有事?想要告訴我麼?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現實中的淩奚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 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若是錯過這次機會,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再?進入他的識海一次。
“這裡不方?便,咱們換個地方?。”
他抬手輕輕一打響指,周圍的場景出現了?變幻,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淩奚帶到了?一座恬靜的小院子裡。
桃花樹,小竹屋,以及西邊川流不息的小溪,一切看起來熟悉又陌生,熟悉的布景擺設還?是一如既往,陌生的是院子裡種?了?許多?草藥。
“我在這裡等你的時候等的無聊,就隨意種?了?點?藥草。”他拍拍手,草藥園子裡的花瞬間盛開,粉粉紫紫地在院子裡鋪成一片。
餘清歡眼睛瞪大。
倒不是因為這些花,而是因為草藥本身?。
若是她沒看錯的話,這裡的許多?草藥都是每個煉丹師夢寐以求的品種?啊,想不到這家夥居然種?了?這麼多?!
見餘清歡一臉驚愕,淩奚得意起來:“喜歡麼?喜歡的話隨便看,反正你也?帶不走,畢竟這裡是我的識海。”
餘清歡:
就不能給她留點?幻想嗎!
“行了?,這些沒什麼好看的,我還?有其他東西給你看。”
餘清歡故作鎮定地跟在他後麵?,一邊走一邊給自己做心理準備,心想待會兒看到什麼都不要太驚訝。反正這裡又不是現實。
不過在她推門進去之後,她發現自己方?才想的還?是太樂觀了?。
“等一下,這是什麼!”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床榻還?是那個床榻,唯一不同的就是不論是牆上桌子上床邊還?是哪兒,隻要是有空位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
掛滿了?她的畫像。
“怎麼樣,驚喜吧。”
淩奚笑?著?靠過來,帶著?點?邀功的意思:“這都是我在這裡等你的時候畫的,畢竟這家夥平日裡天天鎖著?我,不出去,沒事?隻能在屋子裡畫點?畫了?。”
餘清歡已經呆滯得話都不會說。
畫像排布有講究,門邊的最醜也?最舊,越往裡走就越精致,可以看得出來畫畫那人?的進步。
她揉揉臉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太過扭曲的表情,隨後繼續往裡走,終於在一副有她一半高的畫像麵?前站定。
“這是,我?”畫中人?的臉是她沒錯,但這身?衣服莊重華麗得有些過分,和?之前在雲中城的時候侍女?們讓她穿的那件有些相似。
她伸手在畫卷上輕輕摩挲一下,發現底下還?有一行小字,隻可惜年代久遠,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何,還?算滿意麼?”淩奚像個大爺似地在太師椅上坐下,不知從哪變出一杯茶,“你不是有事?情想問?我嗎?問?啊。”
餘清歡一怔,這才意識到她方?才已經在這些畫像上浪費了?太多?時間,趕緊定定心神,在他身?邊坐下。
“我想知道,為何你的識海裡會有蕭淮的記憶。”她說著?,有些不自然地撓撓臉。
都怪淩奚讓她看那些東西!她現在光是提起這兩個名字就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副畫麵?,熱意一路從脖頸燒到耳朵根。
“以及為什麼我的‘前世記憶’會出錯。”
“好問?題。”淩奚一打響指,“其實道理很簡單,你的體內有燭龍之力,而蕭淮為了?奪取燭龍之力殺了?你。不過嘛,他在奪取的時候出了?一些差錯,讓你的靈魂碎片附在了?他的法器上,所以你才會在死後看到那些畫麵?。
至於你為什麼會產生這些誤會,我想是因為你的魂魄太過虛弱無法分清誰是誰,才誤把擁有燭龍之力的人?當成了?燭龍,也?就是我。”
這兩句話信息量太大,餘清歡聽的暈暈乎乎,咽下兩口冷茶之後才稍微冷靜下來。
“慢著?,你就是燭龍?”她震驚地幾乎說不出話,“所以那天我在船上看到的人?是你?放在我房間的鱗片也?是你的鱗片?”
她就說師兄是怎麼做到那麼快就追到寧天州來的,敢情他是自己飛過來的啊!
不過這樣的話倒也?就說得通了?。
為什麼師兄明明沒有靈根但是卻強得可怕,還?能莫名其妙地修至金丹,人?家本就不是人?,自然不能用普通修士修煉的邏輯去想他。
“那當然了?,若不是兩百年前我將燭龍之力給了?你,你也?沒法重生啊。”他隔空指指餘清歡的腹部?,“當時蕭淮那廝雖然奪取了?部?分力量,但是最關鍵的火種?並沒有奪走,所以你才能靠著?它重生回?現在。”
說著?說著?他歎了?口氣:“上次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是想把火種?要回?來的,但想想看還?是算了?,若是要回?來你必然會受傷,也?會引起那家夥的注意。”
餘清歡已然震驚得說不出話。
若是在外麵?,她一定要指著?師兄的鼻子罵她說的什麼胡話,但這裡是識海,他說的句句屬實,這才是最令她感到震撼的地方?。
“你知道我重生過?”
“我當然知道了?,小清歡,我什麼都知道。”淩奚彎腰親昵地捏捏她的臉,“隻有那家夥什麼都不知道,我比他聰明多?了?。”
餘清歡麵?無表情地拍開他:“從剛剛開始你就一直那家夥那家夥的,你說的到底是誰啊。”
淩奚盯著?她一臉嚴肅的表情,眨眨眼,突然笑?出聲。
“唉?你還?沒反應過來嗎?我說的當然是你的好師兄啊,就是躺在外麵?昏睡不醒,被親了?也?不知道的笨蛋。”
“你不就是他嗎?”餘清歡翻個白眼。
對方?笑?得更加大聲。
“彆笑?了?。”她拍開他的手,突然意識到什麼,“等會兒,你怎麼知道我親過你。”
“畢竟我並沒有昏迷啊。”
少年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一直都很清醒哦,我知道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是在山洞裡,第二次親我的時候是在如意客棧,哦對了?,最後那次你是不是還?伸了?舌頭。”
“啊啊啊啊啊啊!”
崩潰的餘清歡迅速捏住對方?的嘴,捂著?死活不放,對方?順勢扣住她的手腕曖昧地摩挲著?,同時勾起嘴角。
“放心好了?,清醒的是我,外麵?那個傻小子什麼都不知道。”
餘清歡紅著?臉不說話。
靈心術這玩意施咒的過程本就有些不堪入目,本來想著?師兄不知道她才敢對他下手的,哪知道他居然一直在裝睡。
他沒有回?答她,隻是看向窗外,自言自語道:“哎呀。雨快停了?,我又得回?哪個地方?去了?,說實話真不想回?去啊,那裡冷冰冰的,還?有鎖鏈綁著?我。”
餘清歡側目看他:“你不是我師兄,那你是什麼人?。”
身?後的場景開始坍塌,她知道現實中的師兄快醒了?,她現在就得離開,可對方?還?是不回?答,所以她隻好又把那個問?題問?一遍。
少女?揚起臉說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像是融入了?千萬點?星光。
“小清歡,那你可記住了?。”
“什——”
餘清歡話音未落,突然之間被人?強勢捏住下巴昂起連,下一瞬,她的下唇便被人?重重咬住。
他親的很凶,像是幾百年沒吃過肉。舌尖不住往裡鑽,強勢地與她勾在一塊。
餘清歡奮力掙紮著?,身?體卻一點?點?軟下去,意識也?開始模糊。
半晌,他戀戀不舍地鬆開手,滿意地看著?她水氣彌漫的眼眸。
“我啊,是他的心魔。”
第079章 追妻手劄(十)
餘清歡還沒從震驚中回神, 下一刻就被一陣柔軟包圍。
她茫然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客棧裡。
“回來了”
此時此刻天才剛破魚肚白,房間裡?也是昏暗一片, 她並沒有太多回到現實的真實,仿佛還被困在夢中。
她愣愣地抬起手去摸方才被咬的地方,隻覺得那裡?仍然酥酥麻麻的, 連帶著胸腔內也跟著酸脹起來,耳邊全是煩亂的心跳聲。
他居然親她!
他居然敢親她!
這簡直不可原諒!
“你怎麼了?”
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驚得餘清歡猛地睜開?眼二話不說便抄起枕頭扔過去, 可她準頭不行,人還沒砸到呢, 她反而被扣住了手腕。
對方力氣比她大上許多?,輕輕鬆鬆地就將她按在被子裡?, 甚至還有閒心空出一隻手把枕頭放回去。
餘清歡被他摁得下意?識弓起背,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 就先?對上一雙飽含春水的桃花眼。
“你夢魘了嗎?”
清晨的天氣按理來說應當是涼爽的,可此時此刻餘清歡卻覺得燥熱無比,空氣黏膩渾濁,害得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偏偏壓在她身上人還一臉呆樣,完全沒意?識到他們的姿勢有多?麼不妥。
“鬆開?。”她咬牙切齒地轉過臉, 避免與?他對視。
“什麼?”
淩奚沒聽清, 但還是下意?識直起身子, 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開?一些。隻是左手依舊扣著她的腕子,拇指在她的袖子上輕輕摩挲。
餘清歡氣急敗壞,終於忍不住曲膝往上重重一頂, 同時破口大罵:
“我說鬆開?我!!”
對方吃痛,扣著她的手終於鬆開?, 餘清歡趁著這個機會?他來了幾拳,最後才罵罵咧咧地從床上爬下去。
她這幾下來的厲害,饒是皮糙肉厚的劍修都忍不住趴在床上發出可憐的嗚嗚聲。
“喂。”餘清歡在床邊站定,伸手戳他幾下,語氣硬邦邦的,“至於嗎你,我也沒有很用力吧。”
他低著頭沒有回答。
餘清歡慌了。
不會?吧,剛剛房間暗,她幾乎是憑本能行動,其實那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踹到了哪裡?……該不會?就那麼巧吧。
而且按心魔的話說師兄可是燭龍唉,她一介凡人把燭龍的命根子折了,會?不會?遭天譴啊。
不過龍的話是不是有兩根,那她折了一根另一根還能用嗎,總不可能把兩根一起折了吧……
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思維已經跑偏,她甚至開?始將目光漸漸下移,不過也隻有那麼一瞬間而已,餘清歡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自己?在做什麼,趕緊掏出金瘡藥扔過去。
“我隻有這個了,你愛用不用。”她轉過身不看他,同時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一些,“你要實在疼的厲害,待會?兒我再去找朱老板要點藥。”
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人回答。
一回頭,就見害她心慌意?亂地罪魁禍首此時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看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更彆說啥斷不斷的了。
餘清歡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猛地推了他肩膀一下。
“啊?”淩奚惶惶然抬起頭,眼睛還有些微微的紅,“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注意?聽。”
“沒聽到算了!”
一想起方才的猜想,她就覺得臊得慌,趕忙將窗戶打開?欲蓋彌彰地往外?看風景。
現?在約莫是卯時,初春天亮得晚,客棧下方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她趴在窗邊往外?嗅嗅,似乎還能聞到雨水的味道。
看來昨夜下的雨很大。
想起離開?識海前心魔對自己?說的話,她大概理解為什麼每次一到下雨天師兄就開?始犯病了。
她估計師兄在察覺到自己?存在心魔之後曾嘗試將他封印,這成功是成功了,就是封印的時候出了些許差錯,以至於一到下雨天封印就會?鬆動。
到那時候心魔便會?出現?奪取身體控製權。而淩奚自然不可能順從,於是乎倆人為了爭奪身體控製權,開?始在識海裡?博弈。
他們打成平手時,現?實中的淩奚便會?陷入昏迷。心魔處於下風則一切如常,若是好巧不巧地淩奚狀態不好,讓這心魔處於上風的話——
那就輪到餘清歡遭殃了。
想到這個她就來氣!
“所以為什麼彆人心魔纏身的時候是大開?殺戒或是毀滅自我,而這家夥心魔纏身的表現?是黏著我啊!”
而且每次都黏得死緊死緊的,還不停往她身上蹭,又是勾腰帶又是扯衣服,害她好幾次都以為自己?會?要被這樣那樣,可每次師兄到都是點到即止。
以前她不知道心魔的存在,現?在了解之後她明?白了。
不是不想,是因?為心魔他壓根就不會?!
畢竟他再怎麼厲害也是師兄創造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可能越過宿主無師自通那些荒唐玩意?兒。
身後沙沙的穿衣服聲停止,緊接著就是茶杯碰撞的聲音。
餘清歡拍拍自己?的臉,轉過來冷冰冰地叫了他一聲。
淩奚抬頭,一錯不錯地看向她。
餘清歡又彆扭起來。
她努力告訴自己?心魔是心魔師兄是師兄,不要強行混為一談,隨後大刺刺地在桌邊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涼水。
她匆匆看一眼他脖子上的傷痕,見確實消退一些後才鬆了口氣。
看樣子恢複的還可以。不過也很有可能是他本來就傷的不重的緣故。畢竟是他在與?心魔博弈的時候自己?抓出來的,想必也不會?下死手。
她叫他是想等他主動開?口,哪想到師兄今天就像是被點了啞穴一般,居然一句話也不說。
他沉默,餘清歡也跟著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不尷不尬地坐著,你一杯我一杯地瘋狂喝水。
餘清歡盯著他的杯子,正在絞儘腦汁自己?要怎麼開?口比較好,畢竟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一問他。
比如,你真是神明?燭龍嗎,為什麼一直瞞著她不說?既然他是燭龍的話那她又是個什麼誰,為何她腹中會?有燭龍火種?。
又比如,他的心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聽任何人說過。
而且那心魔似乎對她抱有異樣的感情,熱情得讓她害怕。
她思緒飄散,連茶杯倒了都不知道。
“餘清歡。”
“乾嘛?”被指名道姓地這樣叫名字,餘清歡下意?識坐直。不過等她坐直之後又後知後覺自己?為什麼要那麼緊張,叫個名字而已,這樣倒顯得她處於下風了。
於是她迅速扳起臉,同時冷哼兩聲:“你是想謝我照顧你?那免了,我隻不過是為了讓你離我遠點而已。”
淩奚垂下眸子,低聲詢問:“我隻是想問,昨天我是不是吃了什麼藥。”
“對啊,朱老板給的,你想謝她?去唄,她就在外?麵。”她拍拍手坐直身子,想也沒想地就開?口說道,“四舍五入一下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記得磕倆頭感謝救命之恩啊……”
話一出口,餘清歡就想咬自己?的舌頭。
她其實心裡?倒也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不知怎麼的出來就變了味道。
淩奚眨眨眼,什麼也沒說。
他仿佛沒聽懂餘清歡話裡?的諷刺一樣坐回原位,問道:
“這是你的糖?”
他本就是隨口一問,哪想餘清歡嗖地一下站起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是,是又怎麼樣啊!我自己?想吃糖不行嗎,堂堂孟家還會?少?了我幾塊糖不成?!”
“可這是如意?客棧的糖。”他麵不改色的地拆穿她,“你看,糖紙上麵還有朱老板的畫像。”
餘清歡咂咂嘴,在心裡?暗罵朱娜好端端地用自己?的自畫像裝糖紙乾什麼,同時繼續爭辯道:“那又怎麼樣?我想吃糖,我去問朱老板要不行嗎?你管得著麼!”
她努力昂起頭讓自己?看起來稍微高一些,但無奈對方本身就比她高許多?,不管餘清歡如何踮腳都還是比他矮一大截。
他不說話時喜歡輕扣木桌,一晃眼餘清歡還以為自己?又看到了昨天的心魔,她心虛的厲害,趕緊移開?眼。
沒事的,反正心魔自己?說過了,清醒的隻有他而已,現?實中的師兄並不知道這些。
但她的手心還是在猛猛出汗。
正想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突然伸手將她的手撈起,強硬地將她的手掌攤開?來。
“餘清歡,你在撒謊。”
他非常了解餘清歡。
師妹撒謊的時候,眼神會?隨意?亂飄,說話會?磕磕巴巴,有時候會?突然拔高聲調,然後最重要的是在她說話的時候,手心會?出汗,會?出大量的汗。
“昨天你也讓我吃糖了是不是?”
淩奚醒來的時候餘清歡就趴在他床邊睡著,看起來像是照顧了他一夜的樣子。當時他不敢多?想,隻輕輕地將她抱到床上。
沒想到就在他準備去洗漱的時候,突然瞥到了桌上放著的湯藥碗和零散的糖塊。
原來嘴裡?的苦味與?甜味並不是錯覺,昨天晚上她真的守了他一夜。
淩奚努力壓下心中不斷翻湧的悸動,興奮地看著對麵慌亂的少?女。
“所以。”他壓低身子,與?她四目相對,“你是用嘴喂的嗎?”
第080章 追妻手劄(十一)
淩奚此人好不要臉!
聽到這話的時候餘清歡瞳孔微縮, 滿腦子?瞬間劃過這八個字。
“我呸!我才沒有這樣!”
她一爪子把他推開,然後迅速將距離拉遠,同時?避免與他對視。
但淩奚卻不?依不?饒。
“沒?事的小清歡, 我不?介意。”他一本正經?地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理解的表情,“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滾啊啊!”餘清歡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她?呼哧呼哧地喘粗氣,凶狠道, “你以為這誰都和你一樣不?要臉。
再說了, 這客棧裡又不?隻?有我一個人!那不?是?還有劉夫人,還有店小二嗎, 而且我可是?有侍女的啊!”
她?可汗大點兵似地將能想到的人全都說了一遍,總而言之就是?死不?承認自己乾過這件事:“說, 說不?定是?朱老板喂你的呢?”
雖然這也不?可能就是?了。
“打擾一下,二位說我什麼?呢。”
聽到門?外傳來女子?慵懶悠閒的聲音, 餘清歡趕緊住嘴。
朱娜絲毫沒?有在背後偷聽到彆人說她?壞話的尷尬,她?依舊笑著,撥弄自己卷曲的頭?發,上?下掃了淩奚一眼:“看樣子?恢複的還可以,真不?愧是?燭龍大人。”
“朱老板!”
淩奚急急忙忙地打斷朱娜, 轉過去一臉緊張地看餘清歡, 生怕她?聽到什麼?。
妖嬈嫵媚的客棧老板娘忍不?住放聲大笑。
“至於藏著掖著嗎?我猜你那師妹估計都知?道了吧。”她?衝餘清歡擠擠眼睛, “是?不?是??”
對師兄用靈心術的事情自然不?能讓他知?道,餘清歡隻?好點頭?稱是?,主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隻?要彆再繼續說下去。
淩奚也是?如此,他也不?想讓餘清歡知?道他的事。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 自然也沒?功夫再去和對方計較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光是?應付看不?透的朱老板就浪費了他們全部的心水,於是?乎隻?好緊張又心虛迎合著,看得朱娜時?不?時?大笑幾聲。
好在朱娜也沒?有逮著這個問題追問,隨意寒暄兩句便把餘清歡拉到一邊。
淩奚想跟上?,被她?一記眼刀瞪回去。
“怎麼?了朱老板。”
她?踉踉蹌蹌地被她?拉到隔壁房間,才發現桂桂和劉夫人他們也在這裡,桂桂一見到她?就撲上?去,小姐小姐地叫著,劉夫人則蔫吧許多,戀戀不?舍地看著桌上?的簪子?。
除此之外,還有個嘴裡被塞了快抹布的男人,正在支支吾吾地亂叫。
這家夥餘清歡有印象,不?是?彆人,正是?昨天襲擊他們的嚴銳。
“這家夥來頭?可不?小呢,我就說他怎麼?那麼?狂,連我如意客棧也不?放在眼裡。”朱娜笑著上?前兩步,捏住對方的領口突然往下一扯,劉夫人還未來得及驚叫,就看到他脖子?上?赫然出現一個暗紅色的花紋。
若仔細看去,會發現那道花紋並非隨意亂畫,而是?特意畫成了一個寺廟的模樣,寺廟頂端剛好卡在嚴銳的喉嚨處。
“血雲寺。”朱娜側目看向餘清歡,“你應該也有印象,這就是?兩百年前滅門?清風穀的那批人。”
劉夫人捂住嘴,不?敢置信道:“我怎會惹上?血雲寺的人?”
餘清歡不?說話,隻?是?低下頭?去看他。
昨天就注意到了,這家夥趁手的武器是?彎刀,她?之前在柳長風的記憶裡看到過,那些?襲擊清風穀的人確實大多數人都喜歡用彎刀。
九州大陸的修士並不?習慣用這種兵器,反倒是?魔修喜歡,因此當年有許多人便順勢將滅門?案的元凶推到了魔族身上?,從而順理成章地將這件事給掩飾過去。
沒?有人想過,這件事同魔修們從來都沒?有關係。
兩百年前清風穀的那場戰役血雲寺本身也深受重創,再加上?燭龍失蹤,他們不?得不?原地解散。
不?過此行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有些?人依靠從清風穀那裡掠奪來的秘寶建立門?派,與過去撇清關係,當一個德高望重的掌門?,譬如蕭淮就是?如此。
也有人什麼?都沒?分到又不?甘心,於是?成日遊走在九州大陸的每個地方,試圖尋找掉在民間的其?他秘寶。
“劉夫人,我想,這就是?你被盯上?的原因。”朱娜微微一頓,看向她?的乾坤袋,“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錦囊裡有當年從燭龍神殿裡偷拿出來的東西,對麼??”
“我”劉夫人支支吾吾兩聲,終於戀戀不?舍地從錦囊中掏出一塊木頭?,“這是?我夫君生前在藏寶閣所得,他當時?隻?是?說這木雕來頭?不?小,讓我不?要隨意拿出去,我也沒?想到這竟然是?燭龍秘寶。”
更沒?想到竟然還為她?引來了殺身之禍。
餘清歡看著桌麵上?那塊扭的醜不?拉幾的木頭?狗狗,心情非常複雜。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啊!不?是?所有從神殿裡找到的東西就是?秘寶啊喂!
如果她?不?知?道師兄的真實身份的話,她?可能還會努力說服自己神明大人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爾等凡人不?要隨意猜測雲雲這就是?件厲害法器。
隻?可惜她?現在什麼?都知?道了,她?毫不?懷疑這隻?木狗的來頭?確實不?小,這可是?堂堂燭龍大人親手做的,那能一般嗎?
至於為什麼?做成這個樣子?,可能也隻?是?他手笨不?會做。
“隻?可惜這上?麵並沒?有什麼?靈氣,就是?塊醜木雕而已。”餘清歡一臉平靜地接過簪子?上?下打量,輕蔑地看向嚴銳,“你的算盤要落空咯。”
被抹布塞住嘴的小白臉氣得七竅生煙。
“他怎麼?處理?”餘清歡忽視大呼小叫的嚴銳,看向朱娜,“朱老板要是?不?方便,就將他交給我們,我在監天司也有認識的朋友。”
“不?必。”朱娜一打響指,瞬間有三五個大漢憑空冒出,把奮力掙紮的嚴銳待下去。
不?一會兒?,客棧的酒窖裡傳來殺豬般的叫聲。
“好啦,這樣就解決啦。”朱娜笑意盈盈地拍拍手轉過來,“唉,你們怎麼?都這副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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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客棧的終於解決,掌櫃的也開始趕人。
“行了,沒?事的話你們就走唄,彆留下來給老娘惹麻煩。”
她?是?這麼?說的。
索性朱娜還算厚道,不?僅給他們的馬匹喂了草,還抬手替他們修了輪子?,動作熟練得他們目瞪口呆,惹得她?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沒?想到朱老板還是?個器修,完全看不?出來。”
“哎對,你吃不?吃橘子?,我給你剝。”
說罷便遞來一個橘子?。
餘清歡看也沒?看地就張嘴接住,隨後繼續研究手裡的木雕小狗。
就在方才她?上?車之前朱老板給她?。
那會兒?她?都快跳上?馬車了才想起?來木雕還在自己兜裡,趕緊匆匆忙忙地跑過去還,沒?想到朱娜卻笑著拒絕了她?。
“這東西本就是?你的,我如今也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說罷,她?又貼在她?的耳邊補充了一句:“清歡,你的姨母是?值得信任的,必要時?候你可以依賴她?。”
二人距離極近,她?的話很輕,卻在餘清歡心中掀起?千層浪。
“朱老板,你到底是?什麼?人。”
朱娜沒?說話,隻?輕輕將她?往馬車上?一推,與她?揮手告彆。
隻?是?在揮手的時?候,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上?的血色寺廟紋身。
思?緒回籠,她?將手中木雕一點點收緊,暗想不?管朱老板的用心如何,等她?回去之後一定要再好好追問追問姨母。
“再來一個?”
冰冰涼涼的橘子?遞到嘴邊,餘清歡想也沒?想地張口咽下。
吃了兩口之後她?猛地意識到不?對。
“怎麼?是?你!”她?嚇得手中的木雕都掉了,手忙腳亂地往車窗擠,“桂桂呢?”
“她?坐在外麵和車夫在一塊兒?。”淩奚無辜地把橘子?放回桌子?上?,一攤手,“所以你車裡的一直都是?我啊,從上?車開始我就在這裡了。你沒?發現嗎。”
餘清歡:
她?還真沒?發現。
不?過這也不?怪她?,主要是?朱老板上?車前同她?說的那一番話信息量太大,害她?在車上?一直在消化,弄得她?連車上?的人是?誰都注意到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吃了她?幾口橘子?。
淩奚倒是?心情好,橘子?剝了一小盤,還非常貼心地替她?將上?麵白色的橘子?絡扯下來,一個個擺在盤子?裡。
“喂,你等一下。”餘清歡清清嗓子?,猶豫幾下後道,“我想問你燭龍的事情。”
淩奚擺弄橘子?的手一頓。
“關於兩百年前燭龍神殿的事情,你記得多少。”
她?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淩奚的表情。
就在方才她?發現車上?的不?是?桂桂之後,除卻短暫的驚慌失措之外,她?還有些?慶幸。
現在車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不?就是?逼問他的最好機會?
若是?師兄再給她?胡言亂語,她?就索性攤牌自己潛入他內心世界的事,大不?了就推到朱老板身上?說是?她?讓她?這麼?做的。
“隻?記得一些?。”出乎意料地,他這次回答的很是?認真,甚至還揉揉太陽穴加速恢複記憶,“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靈力會在你身上?,說句老實話我也很意外。”
他的說辭和餘清歡前段時?間夢到的或是?查到的差不?多,無非就是?神殿遇襲這件事,隻?是?在說到遇襲細節時?候他補充了一句:
“總之我就記得那會兒?我倆都被打的很慘,可以說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好的記不?住光記得丟臉的事了是?吧。
“算了。”餘清歡擺擺手,她?倒也不?指望他能記住多少,“就這樣,那你下去吧。”
淩奚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露出和木雕小狗一模一樣的震驚之色。
“餘清歡,你要對我始亂終棄嗎?!”他咬牙切齒地看向餘清歡,聲音陡然拔高,“彆忘你了腹中還有我的種——唔唔唔!”
“不?許亂說!”餘清歡眼疾手快地將木雕往他嘴裡一塞,同時?緊張兮兮地往車窗外看一眼,真生怕桂桂他們聽到些?什麼?。
淩奚不?懂這些?。
他被捂的死緊,嘴裡全是?木頭?渣渣的味道,更重要的是?餘清歡那麼?果斷地和他撇清關係,好像他有多拿不?出手似的。
她?肚子?裡本來就有他的火種,他又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