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他一眼,道:“大概因為沈殿聰吧!”
劉公公懂了,身為皇帝身邊最貼身的太監總管,皇帝上朝的時候,劉公公大半時間都陪侍在側,所以有些事還記得。
沈殿聰是楚景弦親外公。
去年下半年一次朝堂之上,沈殿聰就把矛頭對準戶部,身為戶部侍郎的胡逢新自然與沈殿聰對上了,當時兩人吵得形象全無,沈殿聰言辭十分難聽,胡逢新氣得差點吐血。
後來,沈殿聰更是帶著都察院,將戶部的賬目翻了個底朝天,聽說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那一次,戶部折了好幾個人,聽說其中有個,還是胡逢新的親戚。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胡逢新才對沈殿聰的親外孫下手?
突地,劉公公眼神一凝,他想到了一件事,心中生出由衷的敬佩和仰望,道:“皇上英明,一切都在皇上的計劃之中!”
就在楚景弦請命出征後一個多月,皇上令他悄悄放出當年沈妃之所以病故,是因為被人動了手腳。
不然,生產這種從鬼門關走一遍的事,沈妃都沒出事,為什麼生產了幾年,反倒病故了?
皇宮之中,最不缺陰私。
沈妃已故多年,現在已經無從去查當年的細節。但是,誰受益,誰的嫌疑就最大。
沈妃死後,她的兒子被無所出的瑤妃請求皇上過到膝下,因為她把孩子養得好,瑤妃母憑子貴,也很快升成四妃之一的德妃。
還因為這個關係,德妃的弟弟原本隻是戶部一個五品官,如今都升成侍郎了。
這最受益的,可不就是德妃嗎?
沈殿聰明顯然也是得到這個消息,並且查了的,不過,他所查到的,是皇上想讓他查到的。
這才有了沈殿聰和胡逢新的反目,有了糧草的延誤,有了如今七殿下對胡氏的嫌隙。
這說明,皇上在七殿下請命出征的時候,就已經布好局了。
不,也許更前一些,甚至,七殿下的請命出征,也是皇上布的局呢。
君威難測,果真是君威難測!
皇上對劉公公的這份恭維很受用,捋須微笑,又道:“老七大概過幾天也會查沈妃之事,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劉公公忙道:“奴才知道了!”
那自然是把那件中做實了,甚至還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似是而非的人證!
等楚景弦與胡家徹底水火不容……
不是還有都禦史沈殿聰?
劉公公隻是想一想,立刻就不再想了。
皇上要一把好刀,那把刀要好用,而且隻為他所用,都禦史要麼就不會存在了,要麼,也會和胡家一樣!
這七殿下也是可憐,不過這也隻能說皇上算無遺漏。
劉公公把心裡的感歎壓下,暗暗警醒,他都這麼老了,可得好生在皇上麵前當差,彆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
昭慶宮。
楚景弦回來之初,德妃喜悅又期盼,親自做點心,各種不重樣,豐富又用心。
連著三天皆如此,到第四天裡,喜悅減了半,點心還備著,但卻已經隱隱知道,可能是白準備了。
七天後,昭慶宮裡什麼也沒準備,冷冷清清,甚至連德妃都食欲大減,沒有胃口。
能不沒有胃口嗎?盼了近一年才回京的兒子,竟然連來看她一眼也不願意。
宮外倒有消息傳進來。
一天一個不同的消息。
有人為七殿下接風,京城的年輕人去了好多,七殿下很高興;
七殿下和大將軍府的公子以府邸為賭注,七殿下贏了,他很高興;
七殿下擺一天的流水席,很高興;
七殿下令人給北城乞丐窩裡送了三天酒席,乞丐們都說七殿下菩薩心腸,七殿下很高興;
七殿下在傾雲樓一擲千金,很高興;
……
聽到那些消息,宮女不忿極了:“七殿下為什麼要這樣對娘娘,如果他是在忙正事也就算了,他明明在吃喝玩樂,卻不來拜見娘娘!身為人子,哪能這樣?”
徐嬤嬤喝道:“胡說什麼呢?你一個小小宮女,竟然敢抱怨皇子?”沒看見娘娘這些天臉色都不好嗎?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這麼沒有眼力見?
宮女嚇得趕緊跪在地上。
德妃笑了一下,不過笑容澀澀的,道:“行了,下去吧!”
她按著太陽穴,道:“本宮乏了,你們都退下吧,不用侍候了。”德妃說著站起身,不知是站得急了,還是怎麼的,身子晃了下,又扶住桌子才站穩。
徐嬤嬤嚇一跳,趕緊扶住。不過,德妃擺手製止了她,自己穩穩地站著。
宮女太監們都退下,徐嬤嬤扶著德妃進房間。
德妃問道:“什麼時辰了?”
徐嬤嬤道:“巳時末了。”
德妃道:“你也下去吧,本宮想靜靜!”
徐嬤嬤在心裡歎氣,她當然也是對楚景弦不滿的,但是,她隻是個下人,何況娘娘心情不好,她要在娘娘麵前說,不是在往她心上捅刀子嗎?
已經巳時末了,今天,七殿下也不會來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七殿下這是怎麼了?
徐嬤嬤滿腹心事地走出去,齊公公低聲道:“娘娘可睡了嗎?”
“沒有!”徐嬤嬤道:“娘娘想一個人靜一靜!”
齊公公歎了口氣,道:“哎!”
兩人愁容相顧,一時無言!
這時,外麵的小太監忽地飛跑過來報信:“七殿下來了,七殿下來了!”
昭慶宮裡誰不知道,娘娘疼七殿下,因為七殿下一直沒進宮看娘娘,娘娘的心情不大好。今天七殿下來了,娘娘的心情應該會好了吧?
徐嬤嬤驚喜地道:“當真?”
小太監喜上眉梢地道:“這種大事小的怎敢瞎話?千真萬確,七殿下都已經到昭慶宮門口了。”
徐嬤嬤這才相信,也是麵露喜色,高興地差點抹起眼淚,一迭連聲吩咐道:“快備茶和點心,你快去稟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