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瑜道:“臣女之所以願意為皇上分憂,想攬下代皇上安置部分災民的事宜,一是因為臣女感念皇上賜封隆恩,二是因為臣女已經斷斷續續一個多月做同樣的夢了,但夢境之事,又多虛妄,故而臣女不敢言。但既然皇上賜臣女無罪,那臣女便大膽說了。”
聽她說到夢境,這不由讓人心生幾分好奇。
哪個人都會做夢,但大都醒來便忘,即使能記得,也是極少。兩次做同樣的夢已是難得,一個月斷續做同樣的夢,那就匪夷所思了。
沐清瑜聲音低了幾分,帶著無儘的孺慕之色,道:“臣女夢見了臣女的母親,所以,臣女這麼做,也是想為母親積點福氣!”
眾人聽到這裡,倒沒覺得有什麼。
子女夢見已故的父母,那是因為血脈親情的羈絆。沐清瑜說連續一個月斷續夢到,他們原本以為沐清瑜是要拿這個說事,向皇上求一份豐厚的賞賜,但她隻是提了一提,便略過了。
一個女兒想為母親積福,這是孝之大道。所以這桑榆郡主,還是很有分寸的。
甚至她都沒說想向皇上求什麼賞賜。
她都說了是為母祈福,這就是不要賞賜的意思了。
時閔威甚至還鬆了口氣,身為戶部尚書,錢財於他來說,雖不是他的,但每調撥出去一筆,也和剜他肉一般。
皇上忽地皺眉:“朕記得,你母親去世時,你尚未滿三歲?”
沐清瑜道:“是!”
“三歲之時,你已記事?”
沐清瑜搖頭:“回皇上,三歲之前的事,臣女沒有絲毫記憶!”
這才對嘛,三歲以下的孩子是能記事,但是記不長久,三五個月而已。能將一件事一直記住,就算聰明孩子,也得四五歲才行。
他們這些位極人臣的,哪個不是聰明精明,敏慧過人?但現在他們也不記得四歲以前的事!
三歲之前就有記憶的孩子,那都是妖孽了。
皇上淡淡地道:“那你說,你在夢中夢見你的母親,你何以知道那是你的母親?你夢中的母親,長得又似何模樣?”
眾人有些不解,雖然沐清瑜大概已經不記得自己母親的樣貌,但是做夢嘛,她覺得是就是,這個是不用較真的吧?怎麼皇上還追根究底起來?
看那神態和語氣,似乎還想治罪。
夢中所見若非親娘的樣貌,皇上莫非還要治個欺君之罪不成?
大概隻有沐明遠是心裡真的高興。
他記得很清楚,家裡沒有裴漪的任何東西,所以,哪怕沐清瑜在沐府住了十五年,但她應該早就沒有關於裴漪的任何印象了。
這時候,叫她說出裴漪長什麼樣子,那才好笑!
沐清瑜卻沒有什麼滯澀地道:“夢中的母親,二十歲左右的樣子,梳著隨雲髻,穿著冰藍色織錦煙羅裳,眼角下有一顆淚痣……”
“她說了什麼?”
皇上突然打斷她,沉聲問。
沐清瑜錯愕了一下,才緩緩道:“她說,悔為沐家婦!”說著,她跪伏於地:“所以皇上,此番若皇上要賞賜臣女,臣女想為九泉之下的母親達成心願!”
沐明遠大怒:“你,你想如何?”
沐清瑜聲音平靜淡然:“臣女請皇上允準,準母親與沐明遠沐大人和離!”
“沐清瑜,裴漪是你母親,我是你父親,你身為女子,竟要讓父母和離,是大不孝!”
沐明遠倒不是覺得裴漪這個夫人他有多留戀,隻是,要和離,不,要休也是他提出來。
沐清瑜淡淡地道:“沐大人莫不是忘了,你不是早就寫了斷親書,如今還存在戶籍司,上麵有你親自畫押簽名,如今你在我麵前說你是我的父親?你是得知皇上封了我為桑榆郡主,所以想和我攀關係嗎?”
沐明遠差點氣死,這死丫頭說話怎麼這麼討厭?她是真的一點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他轉向龍座:“皇上,子女孝敬父母,此乃人倫。天下哪有子女讓父母和離之事?請皇上做主!”
皇上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人倫也不能淩駕於律法之上。何況,既然寫了斷親書,便是毫無關係的兩人,何來人倫之說?桑榆郡主一片孝心,願意替母求得自由。沐尚書何不成人之美?”
她竟悔為沐家婦,那是在後悔當初沒有同意入宮嗎?
原來你是在後悔的!
可惜你後悔得太晚,不過,既然你想自由,那朕肯定幫你!
沐明遠,也活得夠久了!
沐明遠呆了,皇上說他何不成人之美?
這是成人之美的事嗎?
這是把他的臉放在地上踩,可說這句話的人是皇上。他不敢頂嘴,滿肚子的氣和委屈,此時不知道該發還是不該發。
皇上道:“怎麼,沐卿,朕的話在你麵前也不頂用了?”
沐明遠哪敢?他撲通一聲跪下,道:“臣不敢!”
皇上道:“既如此,那朕和在場諸位便做個見證吧!桑榆郡主,朕念你一片孝心,準你所請!大柱啊,筆墨侍候!”
眾臣:“……”
就挺古怪的。
皇上怎麼會對一個臣子的家事這般上心了?還叫他們一起做見證?他們這身份,為一個從一品尚書和已故十幾年的元配和離之事做見證,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過,他們誰都沒說話。
大皇子和定遠侯的表情也很平靜。
這都是一些小事,不值得他們出麵。
看著劉公公端著托盤,帶著筆墨紙硯而來,沐明遠很不情願。但他沒想到,劉公公壓根就沒有把這些給他的打算,反倒走到沐清瑜麵前,笑著道:“桑榆郡主,您請!”
沐清瑜道:“多謝!”
皇上看她還跪著,哼了一聲道:“難道代你母親寫和離書,你還準備跪著寫?起來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