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前幾乎沒有人。
畢竟,沐明遠不在意,誰還會在意?
再停靈兩日,孔宜佳便要入土為安了。
來吊唁的都差不多來過,何況現在又是夜了,不怕彆人說涼薄。
沐雍在火盆前添了些冥錢,看著煙塵卷起,他一雙眼睛愈發陰沉可怖。
阿三阿四也陪他跪著,過了會兒,阿三小心地道:“少爺,您都沒用晚膳,要不,小的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沐雍嗯了一聲。
他在想事情。
對,沐清瑜還給了他一本書。
她為什麼要給他書?
他從懷中掏出那本書,《詭藥獵奇誌》,到底是在寧陽學宮裡待了好幾年的,沐雍再是不成器,認字不成問題。
他翻著上麵的那些,茫無目的,這本書名叫獵奇,隻記錄著這些症狀和奇異之處,倒沒有那些毒的配製方式以及疑難雜症的解決藥方,但讀著卻也很有趣。
翻著翻著,沐雍的手一頓,臉色變得蒼白,他看到了椎心散,上麵寫著:無色無味,人服之,一y夜白發,泣血而死,死時五官移位,似是而非,其毒難查,毒在骨髓也!
沐雍手直顫抖,整個身子都在抖。
他沒有看見那個獄卒的樣子,但是,他記得當時那年老獄卒說過張姓獄卒的死狀,突然吐血,連眼睛裡都是血,一y夜之間頭發白了,臉相還變了,都差點認不出來,老遭罪了。
所以,如果那酒他喝了,那肉他吃了,他就是那個五官移位,泣血而死的人。
他果然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那是因為有人替他死了。
但沐明遠想讓那犯官之女的兒子做嫡長子,以後誰還能替他死?
他再次往後翻,翻著翻著,又看到了銷骨散,“銷骨散,無色無味,中之神銷骨立,懨懨寡歡。如憂思過重,如先天不足,如體虛身弱,如氣血雙虧……獨無中毒之狀,唯腳底之心,有青色五辨蘭盛開,故難以查驗也!”
腳底之心,有青色蘭?
沐雍猛地站起,一步躥到棺材前。
孔宜佳的棺材已經封釘好,此處隻能看見上好的黑漆柏木棺流暢的線條。他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
阿三阿四端著一些吃食來了。
府上主母死了,廚房裡隻有素食,沐雍吩咐阿三阿四,給他找個錘子鑿子或椎子來。
阿三阿四嚇得要死,要這個東西乾什麼?少爺是要拆牆還是拆家?
沐雍一瞪:“還不快去?”
兩人趕緊跑去找了。
沐雍把托盤端過來,也不嫌棄這素食難咽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阿三阿四很快就回來了,他們每人手中都拿著兩三樣,錘子三個,鑿子五把,錐子四把。
沐雍把托盤裡吃得乾淨的盤碟一推,道:“拿下去,你們也下去!”
他把所有的下人都趕走,靈堂裡陰惻惻的,夜裡更顯陰森,沐雍這麼一趕,那些原本還在靈堂內守著的下人樂得離開,頓時就走了個沒影。
沐雍把靈堂門一關,白慘慘的燭火搖曳,整個靈堂的氛圍更可怖了。
他也有些害怕,但是,想到那椎心散和那個死去的獄卒,他頓時不怕了,他本來就是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
他開始用鑿子撬棺材。
似有陰風吹來,白幔飛舞,沐雍紅著眼睛,揮著錘子。一下又一下,他的力氣本來不大,不過,流放路上也不是白走的,至少,他那原本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走了這一路,氣力恢複了不少。
終於,棺蓋被撬開,他用力地推開來,孔宜佳的臉露了出來。
比送他流放的時候,瘦了一大圈。
沐雍沒有多看,他現在關心的隻有腳底之心,青色蘭這七個字。
他脫下了孔宜佳的鞋子,又扯掉襪子,將燭台靠近,深吸一口氣,眼睛落在腳底之心。
如花瓣一樣的青色,圍繞著腳底湧泉穴處,像一朵詭異的蘭花。
沐雍咬緊了唇。
沐清瑜竟什麼都知道,她猜得沒錯。
沐雍收起心中的震驚,將襪子套回,又將鞋子套回,再將棺蓋費力地推回原位。
之前撬開的釘子,再釘回去,甚至,抹去了一些木屑的痕跡。
棺材恢複了原樣,可他卻全身顫抖。
沐明遠毒死了母親,還要他死!
他還能活多久?
一個多年前被拐,好不容易找回來,身體羸弱的庶子,水土不服,在府上不幾日就生了重病,一命嗚呼,是不是也很正常?
他沐雍,不想頂著庶子沐黃楓的名字而活!
他不是庶子!
既然左右活不成,那他死也得拖個墊背的!
沐明遠心情很好,之前溫雅柔雖有孕,但未確定男女。
但昨夜,大夫給了他準信。
夜裡,他陪著溫雅柔說了好多體己話,兩人商量著孩子的名字,憧憬著以後在沐府裡相親相愛。
一大早,他便神清氣爽地去上朝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去,但是,他馬上要有一個乾淨的乖巧的聽話的有大出息的兒子了,他得在皇上麵前展現自己勤慎肅恭之態,大皇子對付四皇子的關鍵時期,一天他也不能缺席!
所以,他不知道他一夜未歸,他的好大兒都做了些什麼!
他也不知道,他去上朝,他的好大兒又在做什麼!
今日是大早朝,京兆尹紀域並沒有去上朝,然後,他就接到了一個奇怪的訴狀。
告狀人:沐雍!
狀告:沐明遠殺妻,暗藏犯官之後為外室,劫奪流放犯人回京,謀殺親兒致誤傷獄卒張大石!
紀域看到這裡,嘴角都差點抽沒了。
這每一條,每一道,每一點,每一件,都是驚天大罪!
紀域問道:“你為何在承認自己是沐雍?”
流放路上的事,已經遮掩過了,如今沐雍要是夾著尾巴,也不是不能以沐黃楓的身份在京城待下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