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氛。
阮秋想著是不是該她出場了,楚青又遞給她一塊西瓜:“你吃瓜。”
阮秋:……
楚青起身,她去廚房把飯菜都端了出來,這是楚醫生第一次為阮秋之外的人做飯,她的手藝自然是得到了長輩的認可。
素心對她的廚藝讚口不絕,雲瑞也是豎起了大拇指,頻頻的誇獎。
就隻有穆娜,她一言不發,筷子放在一邊,甚至連飯都沒怎麼吃,隻是喝了幾杯酒。
阮秋看著心酸,素心同時也心如刀割,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帶雲瑞來就是要刺激穆娜的,本就是想要看她在意生氣難過失望的樣子,可如今,真的見到了,她比誰都難受。
——娜娜,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這麼多年了。
素心做到了這一點,她護著穆娜,拚儘一切的保護她,她也的確沒有被彆人欺負了,可如今,她的酒杯裡泛起了漣漪,似是誰的傷心淚,讓她難過的飯菜入口,如鯁在喉。
吃瓜群眾阮秋吃了半個西瓜之後,她覺得自己能上桌了,拍了拍肚子準備去參與一下,楚青起身,她擦了擦手,走到阮秋身邊:“阮阮,來,陪我吃瓜。”
阮秋:……
楚青打開電視,特意把客廳與餐廳之間的推拉門給拉上,電視開了些聲音,給三個人留下空間。
阮秋壓低聲音:“你乾什麼呀?我還想去看看。”
她得幫著素心阿姨說幾句話啊。
楚青瞥了她一眼,“你老實點,不要瞎站隊,不然以後有你好果子吃。”
阮秋感覺楚青那一雙眼睛好像就長在了自己的心上,能猜透看破她的一切,她撇了撇嘴:“就算不給素心阿姨說,我……”她其實有點心疼她媽。
楚青遞給她一塊西瓜:“不用心疼,穆總對這一切清清楚楚。”
……
推拉門外。
穆娜的筷子還放在碗邊,素心沒有理會她,自顧自的吃著飯,雲瑞時不時給她加著菜,按照領導的要求儘心的表現出很親密的樣子。
穆娜冷眼看了一會兒,淡淡的:“她不吃雞皮,不吃海鮮,未婚妻,你不會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吧?”
一開口即是刻薄無比。
素心抬頭看著穆娜,雲瑞愣了愣,有些無措。
穆娜眯著眼睛:“你就是找人演戲,也要專業一些。”
這一刻,倆人的眼神如出一轍的冰涼,素心看著她:“以前,我是不喜歡,可以後,為了她我願意改變。”
這話說的情深意切,素心看著雲瑞微微一笑,雲瑞的額頭有細細的汗滲出。
穆娜冷笑,她拿起酒杯一飲而儘,“好,那我就祝你們百年好合。”
以往,過年過節,穆娜和素心也會一起喝一杯酒,最初的幾年,工作忙碌又勞累,很多時候即使是過年過節,穆娜也不能離開場子,有時候會把阮阮帶在身邊,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獨自守著。她那時候心裡就隻有一個念頭,在十二點前,拿著手電筒,照著空曠無人的工廠,穆娜會默默的倒數。
“三。”
“二。”
……
隻要數到“一”,素心就一定會微笑的敲開門,拎著親手做的飯菜包的餃子過來。
每一年都是如此。
穆娜一直以為不會變,可一直又認為,也許明年就不會如此。
一年複一年。
如今,素心也終於離開了她。
穆娜的酒一杯接著一杯,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雲瑞和素心十指相扣的手上,以前,因為年輕的時候太拚,她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一到冬天,她的腿就疼的不行,看了很多醫生,喝了很多中藥都調解不回來。那時候,每當疼的撕心裂肺的時候,素心都會陪在穆娜身邊,她心疼的拿了燒熱的酒,在手心裡搓,然後一點點給穆娜揉,有時候穆娜疼一晚上,素心就揉一晚上。
第二天,穆娜的腿好了,素心的手卻腫的不像樣子。
許許多多細節,穆娜以為自己都忘了,可就在昨天,她的腿還是疼的難以忍受。
她一個人抱著自己,默默的流淚。
想著阮秋,想著阮風,更多的則是……素心。
那又如何?
她不需要。
穆娜這一輩子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曆過,什麼樣的痛,她都能承受,隻要咬咬牙,隻要告訴自己很快過去,她就能克服,就像是當年阮風離開,她痛的隻想就跟著去了,不還是活到了現在。
這個世上,就從沒有什麼承受不住。
喝到第四杯酒,穆娜猛然起身,她待不下去了,推開門,她連外衣都沒穿,含著淚走在風雪之中。
阮秋吃了一驚,她跳了起來,抓上穆娜的外套就跟著跑了出去。
彆看穆娜都這個年齡了,腿上又有隱疾,可如今,她走的比誰都快。
阮秋猛足了勁兒跑著抓住她的胳膊,“你瘋了?”
怎麼老年人任性起來還會這麼可怕,這麼冷的天,她就穿一個毛衣???阮秋穿這麼厚都感覺風往骨子裡透。
阮秋使勁把衣服給穆娜披上,“媽,你是不是瘋了?”
穆娜不說話,一臉的淚把阮秋的心給刺的血淋淋的疼,她又氣又急又心疼的看著穆娜:“你這是乾什麼?你要是真的喜歡,你就答應素心阿姨啊,人家等了你這麼多年,你還不允許她找個女朋友?”
做人不能這樣自私。
穆娜不說話,擦乾臉上的淚,冷冷的:“滾。”
又來了。
阮秋幾乎是要氣死,她盯著穆娜看:“我問你,既然喜歡,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答應素心阿姨,為什麼啊?”
中間,穆娜明明動情了,她知道的,尤其是在她九歲那個雨夜,她看見素心阿姨抱著穆娜親吻了她的額頭,那時候她還小,不懂那一刻,為什麼在媽媽的眼裡看到了淚光,她睡得朦朦朧朧,小手揉著眼睛,明明已經看到了穆娜靠在了素心的懷裡,卻在她啞啞的喊了一聲:“媽”之後,穆娜迅速的推開了素心。
風在呼嘯,雪在哭泣,有什麼迷了雙眼。
一向堅強的穆娜如今也有如搖曳的燭光,她看著阮秋,淚順著臉頰落下,死死的咬著唇:“為什麼不答應?為什麼不答應???!!!因為阮風死了,我帶著個拖油瓶,我害怕,害怕這拖油瓶本來就倔強古怪,沒了爸,媽再跟彆人走了,她會難受,她會痛不欲生!!!”
一瞬,一瞬間。
阮秋看著穆娜,剛剛風雪割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此時此刻卻什麼感覺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