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白惟墉的妾,林氏揪住前來傳消息的小廝的衣襟,怒聲問道:“你說什麼?!” 白明微拉開林氏,顫著唇問:“消息打哪兒來的?” 小廝泣不成聲道:“一個文士打扮的人前來告知,那人自稱是相爺的書吏。” 一瞬間,白明微心裡有了計較。 書吏報信,卻含/糊不清。 為何會是書吏來報信? 莫非—— 白明微眼神驟凝。 她把自己的猜想和懷疑藏於心底,沒有吐露給任何人聽。 她一改溫和態度,擲地有聲地道:“兵敗之罪須得有人承擔,想必是陛下問罪白家,祖父才會選擇這種決然的方式,目的是保住我們。” “各位嬸嬸,諸位嫂嫂,眾妹妹們,祖父在,這個家的脊梁不會倒,若祖父沒了,我們何以為家?” “眼下情勢不容樂觀,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就盼著我們行差踏錯,好把我們白家一網打儘。” “我們每個人必須約束好自己,一定不能叫人抓住把柄,彆辜負了祖父這片心意。” “我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把祖父帶回來,把這個家的頂梁柱帶回來。” 林氏在這當中年歲最大,比大家都能穩得住,她很快鎮定下來,淚眼婆娑,問:“大姑娘,相爺此舉,還有生還可能麼?” “無論有沒有,我都會帶祖父回來。”白明微斬釘截鐵,“哪怕祖父隻剩下一口氣,哪怕祖父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都會把他堂堂正正,全須全尾地帶回來!” 白明微的平靜與鎮定,有著穩定人心的力量。 沈氏最先記起她白家當家的身份。 將小小的傳義抱在懷裡,站到白明微身邊,讓她不用那麼孤立無援。 “大姑娘,你去吧!白府交給我,我會在白府等著,白家男人沒了,天塌了,可白家女人的不是軟骨頭。” “你若與祖父平安歸來,我為你們接風洗塵,若是你一去不回,就算爬進皇城,我也會帶著一家老小為你們裹屍斂葬!” 擲地有聲的話,讓哭嚎的女人們都沉默了。 一家人過日子,尤其是這樣的大家族,哪裡少得了磕磕碰碰。 可當這個家的男人幾乎死絕死光,再大的恩怨也被放到了一邊。 向來掐尖要強的六姑娘白琇瑩,平日對這備受寵愛的長姐恨得咬牙切齒,可這時,她又站到白明微身邊,表示明確支持。 “長姐,我隨你一同去,白家女兒不怕死!就算是屍山血海,我也同你一起蹚過去,若是不能,大不了和你死在一塊!” 她的力挺,使得平日貌合神離的眾姐妹齊心協力,剩下的四位姑娘紛紛表示: “長姐,我們隨你一同入宮,接祖父回家!” “長姐,我也是白家人,我也去!” “長姐,帶上我,我也去!” “長姐,我陪你去!” 接著—— 白家的新婦七嫂也開了口: “大姑娘,你去吧!我與大嫂守著白府,若有小人趁火打劫,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二嫂也開了口:“白家榮耀時,我們跟著風光,如今白家遭禍,豈有不管不顧的道理?” 其餘幾位嫂嫂也跟著表態:“夫君為國捐軀,我雖傷心天人永隔,惋惜他英年早逝,但我卻為有這樣的英雄夫君而驕傲!” 幾位嬸嬸一同開口:“大姑娘,我們都隨你去!” 白明微目光漫過眾人,強忍著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滴了出來。 她望著擰成一股繩的白家眾人,堅硬如鐵地說出了她的決定: “不,這一趟我自己去,請嬸嬸、嫂嫂,還有妹妹們在家等著,我一定會把祖父帶回來。” “大姑娘!” “長姐!” 眾人喊作一團。 沈氏拿出她當家少夫人的氣勢,低聲喝道:“都聽大姑娘的!” 白明微掏出帕子,輕輕擦去小傳義的眼淚。 適逢亂世,幾位兄長為國奔走,雖都已成家,但與妻子聚少離多,如今她的侄輩卻隻有傳義一人。 孩子才滿三歲,還是個繞著榻走的小娃,連父親代表著什麼他可能還不知道,如今卻永遠地失去了父親的庇護。 白明微深吸一口氣,把書著“奠“字的紙恭敬放下,對著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三個響頭: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白明微對天發誓,我一定會將祖父帶回來,哪怕是……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