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嶄:“半盞茶時間一到,不管北齊城內起火有沒有威懾到他們,都要將肅寧殿下救下來。”
寧懷驍聽著就是神情一凜,主動請纓道:“我願當先鋒!”
下屬擔憂道:“若他們並不將威懾放在眼中而我們又強行救出肅寧殿下,大戰豈非一觸即發……”
崔嶄:“北齊已經打定主意與大景開戰,此時我們做什麼不做什麼,開戰都不會改變。其中的變數僅僅是他們打算做做樣子等傅堂來和談,還是趁亂真的將我們消滅得越多越好。”他眸色深沉,“北齊人若是想借著傅堂之力來消滅我們而傅堂又並不知道此事,那戰況如何很難預料。”
言霽川恰在此時回轉,對崔嶄說道:“傅堂的人馬估摸著再有一個時辰就到,我在他們周圍繞了幾圈,見他們騎兵在前,步兵在中,投手在後,很像是突襲的陣法。”他神情著惱,“大敵當前自己人還窩裡鬥,無恥之徒!”
“一個時辰。”崔嶄略略沉吟,說道,“既然他希望我們中計,我們就中給他看。霽川,我們演練過的‘捉鱉’、‘鬥蛐’、‘圍狼’,可以拿出來試試了。”
言霽川一聽就笑了:“好!就用這些捉畜生的方法對付他!他不冤!我去安排!”他動作極快地快步走向士兵中間,崔嶄也開始吩咐下屬等會要如何隨機應變。
寧懷驍看向高牆,肅寧仍被綁在那裡。他思忖著半盞茶時分一到,該如何最為迅速地躍上去解救她,如何能最大程度保證她的安全。又想著如果救下來,她是不是在他懷裡了?那他該如何看著她?要說些什麼?她將一隻鞋墜下,怎能斷定崔嶄他們能看明白她的意思?她……難道知道他寧懷驍來了嗎?
“寧懷驍。”崔嶄叫了他的名字,令他瞬間回神。
“是!”寧懷驍看向崔嶄,“有何命令?”
崔嶄嚴肅地凝視著他:“你已是對陣北齊的大景軍中一員。我允許你敗,但不允許你退,更不允許你對陣敵軍時還滿腦子兒女私情。你可明白?”
寧懷驍心中愧疚,低著頭卻認真答道:“是!我、我儘力不想那些!我會聽從軍令一往無前!”他又抬眼去看崔嶄,聲音低了些,“不敢拿軍情兒戲,隻是誠心求教——進,去拚死守護於她,可她是北齊王後,根本已不是我的責任;退,從此置身事外,隻將她看作一個和親公主,可我根本做不到。嶄哥,這分寸太難拿捏,我進退維穀。”
嶄哥,這稱呼真是久違了。
年少時一同玩耍的時光恍如隔世,那些少年都曾這般稱呼崔嶄。隻是在戰場上都彼此稱呼官職,言霽川對著言鏗也不會直接喊父親而要尊稱主帥,是以在這懸鷹堡範圍內沒人這樣稱呼過崔嶄,一時讓他有些感慨。
寧懷驍也知自己失言,再次低頭,悶悶地說道:“抱歉,崔參將。”
崔嶄看著他,並無遲疑地說道:“你進退兩難是因為你在求一個結果,若你不求那結果,便沒有進退之難。”
寧懷驍似懂非懂,問道:“你是說我不該對她抱有任何奢念,是嗎?可我總想著這戰事一起不知道會怎麼樣,若她、若她能回到大景,也許、也許我和她……”
崔嶄一語直衝寧懷驍內心:“她即使回到大景,又為何一定要與你在一起?你們是曾有婚約還是曾有盟誓?她曾許諾過若回大景就要與你如何嗎?”
寧懷驍一驚,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方向!他一直以為隻要他一心付出,她知道了自會明白他的好,自然而然就……
崔嶄最後送他一句:“定下心來。你對與她的結果若隻停在守護,便不會有任何憂思與煩擾。”
寧懷驍心頭巨震,忽然發現是自己被貪心和奢求蒙蔽了雙眼!他當即抱拳懇求道:“我明白了!請讓我做救出肅寧殿下的急先鋒!請參將看我的表現!”
崔嶄:“此次不可。將肅寧殿下解救之後,看你表現。”
寧懷驍知道自己不可能立即得到信任,便道:“是,謹聽參將吩咐!”
傅堂已經看見了懸鷹堡那依山而建的森嚴漆黑的門樓,探馬來報懸鷹堡的傍山門已大開,大軍可順暢通過。傅堂命全軍戒備,按原計劃進入堡內立即兵分三路,左路擒拿主帥!
傅堂的大軍逼近懸鷹堡正麵,言霽川策馬出來迎接,見著傅堂也不下馬,在馬背上笑著拱手行禮,說道:“傅尚書一路辛苦,堡內已備好酒菜,請您和兄弟們先修整一番,再詳敘如何應對北齊。”
傅堂客氣幾句,對一旁的心腹使個眼色,就率軍跟隨言霽川一同進入懸鷹堡。堡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甚是森嚴。傅堂率軍走的這條路靠中央地帶,他瞥見左右兩側都是高山,自己此時宛如在一個山坳之中,雖說自己是有備而來,卻也難免有羊入虎口之感。
言霽川將這三千大軍引入堡內腹地,果然聞到烤肉與美酒的香氣,看來營帳中確實已備好酒菜。傅堂的警惕頓時鬆懈了兩分,對言霽川笑道:“鎮國公客氣了。”
言霽川也笑道:“應該的,傅尚書前來和談乃是一場不輸上陣殺敵的硬仗,自當好好犒勞。”
傅堂一笑,忽而抬高右手。他身後的騎兵頓時四下散湧直奔各個營帳,尤其緊盯主帥軍帳!另有一人看著極為勇猛則直撲言霽川!言霽川一笑,長劍早已出鞘,劍鋒直接刺入那打算斬殺自己的人心口!傅堂雖已後退卻還是一驚,沒想到言霽川如此神勇!他以為言霽川會立即來擒拿自己,卻沒想到言霽川直接從馬背上飛身而走,幾個騰躍就閃入山林不見了。
傅堂直覺有詐,但已然來不及。因為他看到他的將士們從軍帳中無功而返的瞬間,就聽一聲暴喝在半空炸起:“無恥北齊!還我長公主!”
利箭破空之聲不停響起,傅堂眼見著一陣箭雨射向對麵,這才發現不遠處竟有一堵高牆,而那上麵似乎綁縛了一個女子!箭雨落下的同時有投石向高牆上砸去,又有連弩不停射出帶爆炸火光的箭矢!另有兩人極為矯健地順著架起的雲梯攀牆而上,靠近那女子三兩下就解除了她的綁縛,將她接下高牆!
傅堂明白了一切,可已經為時已晚。高牆上站出一人對著傅堂大罵了幾句北齊語,又用他能聽得懂的大景話斥道:“你們大景人都是些說話不算話的東西!傅堂你這卑鄙小人!竟敢帶兵攻打北齊!定叫你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