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霽川聽他這樣說也有了些信心,笑道:“雲麾將軍回來了,我可太安心了。剛才混戰一片的時候你聽見沒有?那些北齊人總在問‘是戰神回來了嗎?’‘那是崔嶄嗎?’我覺著你往那兒一站就能給他們先嚇個半死。”
“連你也……”崔嶄淺笑道,“不過是北齊無人,這戰神之名真是過譽了。”
言霽川:“你就彆謙虛了,這幾年你不在北部,主帥的舊傷又時不時複發,他可真是愁死了,總是看著我歎氣,說:‘霽川你會成為一代名將,可你的性子沒辦法成為主帥,唯有崔嶄,唯有崔嶄兩者皆可,唯有崔嶄啊!’”
崔嶄被這種誇讚弄得有些微臉熱,又有些擔心地說道:“段神醫之前已說過主帥的傷需要靜養,若有機會還是回京養著吧。”
言霽川:“簡單,你當上主帥他就放心回去了。”
崔嶄:“如今這情勢之下,不可能。”他看向段靈鬆,“勞煩神醫多為主帥開些調理的方子,能讓主帥更舒適些。”
段靈鬆點頭,調侃地笑道:“你心裡也想罵皇帝吧。”
崔嶄淡淡一笑,略過不提,與言霽川又說了些對付北齊的安排。過了一陣有下屬來報,說肅寧殿下請他過去一趟。
肅寧被救下來之後一直昏昏沉沉,在軍帳中躺了良久才清醒過來。她從軍帳上的紋飾認出自己身處大景軍中,一陣寬心後又驚慌不已,向外喚了一聲,沒想到掀簾而入的是寧懷驍。
寧懷驍一直守在帳外,聽到呼喚聲就立即走了進來,卻又踟躕在門口,想看又不敢看肅寧似的,拘謹地行禮後說道:“殿下可好些了?”
肅寧看他一眼,說道:“無事。你幫我去請崔嶄來,我有要事相商。”
寧懷驍見她壓根沒認出自己,心尖像突然被削去了一塊,墜向本就深不見底的心淵。他應了一聲,吩咐外麵的侍衛去找崔嶄過來,再看了看肅寧,低聲道:“殿下還記得我嗎?我是懷驍,寧懷驍。”
肅寧微微蹙眉回想,寧懷驍隻覺得自己的心淵中四處都在漏風,想用什麼堵上都不知道有什麼能拿來堵的東西。崔嶄的話回蕩在他耳邊,他此時才明白那些話是多麼正確!他根本不該有什麼奢念,那全都是他一廂情願!
肅寧見他半跪在自己榻前半晌沒有動靜,像是定在了原處,一雙眼睛卻凝視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肅寧忽而想起年少舊事,那時候也有一雙這樣的眸子總是追隨著自己,隻是自己並未在意過。
“郡王府的世子?”肅寧試探道,“令尊是淳郡王?”
寧懷驍:“是,正是家父。”
肅寧明白過來,且她在北齊多年,察言觀色辯人心思的本事已爐火純青,立即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對自己還有餘情。她不動神色地換了副表情,聲音也放柔了些許,說道:“原來是你。今日來到軍中一直是你照拂於我,我是說你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彆怪我沒一眼認出你來,我在北齊太久,整日裡提心吊膽,隻敢在午夜夢回懷念從前的人和事,也不知怎的故交的麵目就漸漸模糊了……”
她這話說得頗含情意,又帶著悵惘與酸澀,惹得寧懷驍一陣難過,剛才那些失落一掃而空,連忙安慰她道:“殿下在北齊受苦了,現在已經回到大景地界,殿下安心休養,再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肅寧對著寧懷驍嫣然一笑,眼中又含著些淚花,寧懷驍隻覺胸中激蕩著豪邁與柔情,一心要護她周全!兩人眉眼間不少情緒來回飄蕩,又說了些戰況諸事,就聽帳外傳來崔嶄的聲音:“肅寧殿下萬安,軍中參將崔嶄前來問安。”
肅寧眸中亮起簇簇星火,聲音清潤了幾分:“快請進來。”她坐直,抬手很快地整了整鬢發,理了理衣衫。
寧懷驍看著她眼中的點點星芒,忽而明白了什麼,垂下了頭,默默站到一旁。
帳簾大掀,坐著素輿的崔嶄緩緩而入,拱手微微施禮:“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