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赤雪逃回城池之中,聽著後麵那聲震耳欲聾的“一”,看著城門落下才覺得稍稍放鬆。她頹喪又憤懣地捶了幾下輦座,無奈地吩咐道:“傳我的令回王城,馬上答應大景的條件,否則王城不保!”
懸鷹堡依山而建,半山處多有挖掘洞穴以做掩體或存儲物品,都建造得十分隱蔽,從北齊的方向看過來極難發現。肅寧站在半山處一個最能看清北齊的哨亭中,遙望著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北齊營盤,良久沒有挪動一步。一旁陪伴著她的寧懷驍見她如此,柔聲勸慰道:“青洲殿下定然一切安好,殿下不用太過憂心。”
肅寧還不知道青洲被吊起的事,但她看到崔嶄帶兵離營,總覺得前線出了什麼事,心裡一直不安得很。她從寧懷驍這裡也沒套出任何有用的消息,猜到是崔嶄不想讓寧懷驍知道太多而將訊息告訴她,這反而令她更加憂心崔嶄緊急點兵是與青洲有關,因為她知道繆赤雪為了得勝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
“懷驍,”肅寧看向他,眼波流轉之間欲說還休,“聽說懸鷹堡有一風景絕秀之處,我想去那兒看看,你陪我去吧?”
寧懷驍雖然也是第一次來懸鷹堡,卻因需要熟悉堡內環境而看過部分地形圖,他記得靠西的一側有一處名為“垂雲關”的隘口,看地圖時言霽川特彆提了一句“在其高處能見夕陽斜照的萬頃霞光”。此時恰好快到傍晚,寧懷驍便說了垂雲關,問肅寧想不想去?肅寧聽了便有神往之意,含笑點頭道:“既然懷驍說好那必然很好,一同去吧。”
寧懷驍見她肯定自己又溫柔含笑,心中微微一蕩,不免有些不敢看她又偷偷去瞧。肅寧正等著他看過來似的,見他偷偷瞧自己就是一笑,伸出一隻手道:“扶著我呀,傻子。”
寧懷驍連忙伸手去扶她,肅寧明顯感覺到他的手臂微微有些顫抖。肅寧還想逗他幾句,可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小心翼翼直擊心頭,總覺得還想再多沉浸其中一陣,便沒有再多言,扶著寧懷驍的臂膀跟著他向垂雲關而去。
兩人一路行一路閒聊,肅寧心中不由讚歎懸鷹堡結構複雜守備萬全,若是無人引路,即便能以高絕輕功潛入其中,卻也無法刺探出什麼有用的情報。途徑的哨塔守衛見他二人經過立即巡梭過來,寧懷驍報出今日通行口令才準予放行,並且無一人對肅寧行禮,顯然在軍中一個公主的身份並不能暢行無阻,唯有當日口令才是通行準則。肅寧暗讚崔嶄治軍嚴明,想起還在大景時總是聽到很多人讚賞崔嶄,後來他腿殘退出戰局,北齊很是歡騰了一陣,以為自此少了個心腹大患,沒想到他還能重新出現在戰場上,北齊將士如遭雷殛,氣勢立敗,還沒開戰國中就已流傳著“戰神歸來、無法取勝”的動蕩之言。當時繆赤雪還口出狂言要將崔嶄納為入幕之賓,而如今看來有崔嶄在此,北齊確無取勝之可能。
肅寧思緒翻湧,暗暗歎了一氣,已與寧懷驍行至垂雲關。此處望向夕陽確有霞光彌天,瑰麗綿延。肅寧看著美景,又看向隘口靠山一側一個烏色閘門,好奇地問道:“這是何處?”
寧懷驍看了一眼那閘門,說道:“應當是存放軍需之所,具體放了什麼不清楚。”
肅寧點頭,說道:“謝謝你陪我來,在軍帳中待著總是胡思亂想,出來走走好多了。”
寧懷驍害羞地笑笑,擺手說道:“這不算什麼,你若還想來,再找我便是。”
肅寧笑著應下,在寧懷驍沒注意的時候,搓了些泥土又摘了朵花假意欣賞,在那泥土搓成的長條上用指甲劃拉來劃拉去,最後扔進了烏色閘門之下的縫隙裡。
寧懷驍陪著肅寧走過垂雲關又一路順著有些野花的地方走了走,見天色漸暗就陪著她返回軍帳。寧懷驍給肅寧安排了飯食,還歉疚地表示軍中夥食簡單望她見諒,肅寧含笑謝過,邊吃邊與寧懷驍閒談,心內卻惴惴不安,不知她丟入烏色閘門下的訊息會引發什麼後果,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更不知道青洲是否真的能因此安好無憂。
食不知味地用過飯,寧懷驍退出帳外守護。肅寧合衣而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也沒有絲毫睡意,想著是這簡易床榻太過堅硬,安慰自己不要憂心太過。但又過了一陣,外麵騷動起來,聽著有不少士兵雜遝的腳步聲,像是突發緊急軍情而慌忙應戰,一片嘈亂。
肅寧坐起,警覺地聽著外麵的動靜。寧懷驍很快在外焦急地喚“殿下”,得到允準後掀簾入內,急急地拉起她就走,說道:“外敵入侵!殿下快隨我走!”
肅寧邊走邊問道:“哪來的外敵?北齊不是退至三十裡外了嗎?”
寧懷驍:“北齊人從我們去過的垂雲關進來了!真是沒想到!那個烏色閘門後麵不是存放軍需之所,而是通往北齊的一條暗道!也不知道北齊人怎麼知道這閘門的,又怎麼打開,還能知道今日口令暢行無阻,竟能一路攻到主帥帳前!”
肅寧聽得心驚肉跳,手心都攥出汗來,忙問道:“那主帥如何?受傷了還是……”
寧懷驍搖頭道:“我不清楚。殿下快跟我去安全的地方,殿下千萬不能有絲毫閃失。”
肅寧邊走邊與不少士兵擦肩而過,聽著他們緊迫之間議論戰局,其他的都嘈雜過耳,唯有一句直擊心頭:“青洲皇子被北齊吊起來威脅我們的人,聽說崔參將毫不退縮,青洲皇子直接墜下去摔死了!”
肅寧一把抓住說話的士兵,失控地尖聲喝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青洲如何了?青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