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被這淩厲無畏的氣勢震懾,卻又在緩過來之後冷笑道:“稀不稀罕都由不得你!如今你隻能任朕擺布!”
唐芷漩周身的氣勢更為淩厲甚至威壓逼人,說道:“你儘可擺布於我,我總會尋到機會自儘,還定會將此事讓孤芳閣、讓天下人都知曉!”
皇上心裡明白,唐芷漩所說的她定會做到,一時哽住,半晌才說道:“要如何,你才願意?”
唐芷漩:“放我離宮徹查皇後落胎一案,我可當今日之事沒有發生過。”
皇上惱道:“休想!”
唐芷漩偏開目光似是懶得再看皇上一眼,說道:“那還有何好說。”
皇上氣得來回踱步,不知道要將唐芷漩如何辦才好,良久站定,說道:“若是重開萃芳書院,可能打動你?”
唐芷漩重新看向皇上,有好一陣定定地凝視著皇上的雙眼,明顯並不信任他。皇上好笑地說道:“怎麼,金口玉言都不能讓你相信?”
唐芷漩略略思忖,說道:“請皇上下旨。”
皇上哈哈大笑,笑得止都止不住,說道:“為個萃芳書院,竟能讓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低頭?萃芳書院就那麼重要?重過你的清高和生死?”
唐芷漩知道自己心中所念之事在皇上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與皇上辯駁無異於對牛彈琴,便直接說道:“皇上下發聖旨重開萃芳書院,並重開女子科舉之途,重現昔年‘群芳薈萃’之盛景!且從聖旨下發這一日進入萃芳書院的女子們,不再受孤芳閣規矩所轄,享有與男子同等的各項權利。那麼——我,任憑處置。”
“好!這可是你說的!”皇上喜笑顏開,向殿外喚道,“來人,擬旨!”
擬旨太監入內,按照皇上所言寫下聖旨並用玉璽蓋印,唐芷漩看著太監持聖旨一路小跑而出,這意味著這道聖旨將在今日傳遍京城,繼而傳遍整個大景。
唐芷漩夢想這一天無數回,以為會是憑借著自己對大景的貢獻或是孤芳閣對大景的回護而讓皇上下發這道旨意,讓更多女子能進學、能入仕、能以自由之身行走於世!然而今日這願望終得實現,卻是以這樣一種荒唐的交換而達成,讓她心中湧起難以言說的滋味,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皇上見唐芷漩一直看著太監離去的方向,冷哼一聲,說道:“朕最討厭你們這種執著於所謂大義的目的而犧牲自身之人!覺得自己很高尚、會名垂青史是嗎?朕不會容許史書上有你們一句!”
唐芷漩想說“我們在意的從來不是那些”,但沒有出口,隻覺得多說無益。皇上見她沉默不語還以為她在介意無法留名青史,正想嘲諷兩句,卻又覺得她看起來很是寂靜冷凝,像是已經封閉了自我,不願再與皇上多談一句。當下很是忿忿,皇上下令道:“來人,帶慧……”他見唐芷漩一雙冷目瞥著自己,莫名有些心虛,改口道,“帶唐芷漩去含芷殿。”
太監疑惑地看向皇上,心道這宮中哪有一殿叫含芷殿?皇上一笑,說道:“朕的偏殿,改名為含芷殿,賜給唐芷漩居住。”
太監心領神會,對皇上行禮後立即諂媚地對唐芷漩說道:“唐主子請吧。”
“某主子”是對宮中已被皇上看中或寵幸過但尚未有封號的女子的稱謂,唐芷漩當即一怒,斥道:“放肆!稱呼本官為‘唐大人’或‘唐院卿’!”
太監一驚,去看皇上的臉色,見皇上略帶煩躁地揚了揚下巴,那意思是“隨她去”,便立即改口道:“是,是,唐大人請。”
唐芷漩跟著太監離去,皇上在她身後得意而笑。
提刑司的人四處搜捕也未能找到唐芷漩,反而是行宮裡伺候皇後的人一個沒落全都進了提刑司大獄。傅堂很是著惱,將傅家能用的人都派出去搜尋唐芷漩,又懸賞百金以求訊息,一副不報仇誓不為人的樣子。
崔嵬因此事而在承和麵前賣乖討好,表示自己已經做到了她所要求之事,她不可再提休夫。承和卻翻臉無情,直接搬離崔府,回到了她原本的公主府,無論誰問她都表示即將休夫,氣得崔嵬在府裡逮誰罵誰,下人們都繞著他走。崔老夫人見他如此更是焦心失望,卻也隻能斥責了幾句就苦口婆心地說道:“老大已經不要這個家了,你如今家也要散了,還不想對策,打罵下人做什麼?打罵下人若是有用,你將這一府的下人都打死,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崔嵬憤恨不已地說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殿下直接回公主府了,毫不在意外人如何看我,是鐵了心要離棄我!”
崔老夫人:“她為何要離棄你,你可知道?”
崔嵬半是難堪半是憤怒地說道:“還不是為了大哥!自從大哥回來又已經不再坐素輿了,她的心思就開始活絡了!”
崔老夫人冷靜地說道:“所以,若是沒了她想攀附的人,她還會想著休夫麼?”
崔嵬一驚:“那、那是大哥……”
崔老夫人:“他助你幫你才是大哥,否則算什麼大哥?他都搬離崔府了,拿我們當一家人了?”
崔嵬隻覺得此刻的母親冷漠又無情,泛著令他有些懼怕的氣勢,但母親分明是在為他考慮,他也知道母親一直偏向他,於是感激又忐忑地緩緩說道:“若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手足相殘為好,以免外人恥笑。”
“前畏狼後懼虎,能成得了什麼事?”崔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崔嵬,歎氣道,“要麼你就去促成老大與彆人的婚事,承和定不願意再為平妻。”
崔嵬:“我自會極力促成,不過看皇上的意思,定是不願意遵從太皇太後之意將懷瑛郡主許配給大哥,定是要尋個母族勢力低微的,但若名位配不上大哥,皇上也不好指婚。皇上的五皇妹母族微賤,但長公主的名頭夠響,我就促成她與大哥吧。”
崔老夫人臉上這才舒緩了些,語重心長地說道:“崔府就指著你了,不管要誰做你的墊腳石都可以,明白了嗎?”
崔嵬重重點頭。
含芷殿。
唐芷漩親眼看著宮人們將從前的匾額換成了“含芷殿”三個字,隻覺得十分惡心。又有宮女送來的數十套全新衣衫鞋襪,看製式均是妃一級可用,更令她厭惡不已。她想著方才一路上不著痕跡地留下了孤芳閣通訊的秘密記號,也不知何時才會被隱匿在宮中的孤芳閣閣員發現,萬一一直沒發現要如何是好?
宮人們不斷地送東西進殿,唐芷漩隻安靜坐於窗邊,不言不語,亦不飲食。宮人自然將她的情況報與皇上,有太監傳話來說皇上晚點過來,讓她準備伺候,還派了侍寢宮女來伺候她沐浴梳洗。唐芷漩拒絕一切並亮出袖中小箭,宮人們怕她傷害自己而不敢近前,隻能緊盯著她。待日暮時分,皇上進入含芷殿,讓宮人們都退下,他卻也沒有立刻入內而是停在外間,對唐芷漩說道:“芷漩,朕是君子,不想強迫你,先在這裡與你說一會話,也許你會對朕改觀。”
唐芷漩聽他叫自己的名字一陣惡寒,正要駁斥就忽然被人捂住了雙耳。她驚得正要呼叫,就覺得捂住右耳的手鬆開了些,熟悉的聲音在耳畔低柔地響起:“彆汙了耳朵,芷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