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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孤芳 冷胭 6160 字 6個月前

太監絲毫不懼,反而笑道:“唐院卿,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強出頭。聖意如此,我等都需遵從,否則抗旨等同謀逆,唐院卿不想也在麵上刺個‘逆’字吧?”

崔嶄本與唐芷漩並肩而立,此時就要往前跨出半步擋在唐芷漩身前,但唐芷漩先他一步靠得離太監更近,威壓地說道:“本官問你,聖旨中哪一句說了要對崔嶄施以黥刑?”

太監笑了笑:“舉凡謀逆罪人皆是如此,大景律例有言——”

“若一切都按大景律例從無特赦,”唐芷漩打斷太監,咄咄逼人地看著他,“公公就不會站在此處宣讀開赦聖旨了。崔家既有鐵券在手,皇上也已認可並特赦崔嶄,此事便已了結,輪不到公公在此落井下石。”

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雜家不過是按律處置,唐院卿身居要職又無牽無掛,大可在皇上麵前申訴此事,但眼下,”他目露凶光,“一切需得按雜家說的辦!”

牢衛近前,唐芷漩嗬斥道:“你敢?!”但那牢衛看一眼太監的眼色依然往前,看著就要跟唐芷漩動手!唐芷漩抬手便要射出袖箭,卻被崔嶄按住臂膀緩緩壓下。崔嶄對太監說道:“我既接了特赦的恩旨就需得進宮謝恩,麵帶墨字麵聖被視為大不敬,不僅我會被懲處,連帶引我入宮的公公你也會被連坐。看公公這穿著打扮,品階定然不低,要為這牽連落罪而將這些年勞心勞力會毀於一旦——公公覺著劃算嗎?”

“何況公公當知道現如今西境不太平,”唐芷漩見那太監猶豫立即接話,“朝中還有能派去西境征討忽蘭的將軍嗎?公公在皇上身邊伺候,當知道皇上眼下隻是被喪子之痛蒙蔽,待軍國大事亟需解決,公公想想皇上會找誰呢?”唐芷漩隨意彈了彈腰際垂下的欽使令牌,又狀似無意地抖了抖手臂,發出帶著袖箭的輕微聲響。

這緊張關頭,崔嶄竟有些想笑,因唐芷漩這些故作威脅的小動作。

那太監果然更為猶豫,崔嶄繼續說道:“聖旨未言明之事,無需勞動公公。即便公公是在為誰做此事,又或者公公是因從前某些舊事落井下石,隻要公公眼下肯退一步,崔某都不會放在心上。”

這太監的親弟弟死於曾由崔嶄經手的要案,雖然他弟弟確實犯了死罪,他卻仍想著為弟弟報仇。而眼下麵前兩人說的都在情在理,在宮中行走多年又怎會不明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之理?當即換了副和善麵孔,說道:“既然兩位都這麼說了,雜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這便請吧。”

太監揮手讓牢衛退下又讓開路,抬手請崔嶄與唐芷漩向外走,說道:“崔公子先進宮謝恩,再回府治喪。”

崔嶄頓時停下腳步,盯著那太監問道:“治喪?我府上?”

太監意味深長地略笑了笑,但並不打算做報喪之人,眼神看向彆處。唐芷漩輕輕扯了扯崔嶄的衣袖,低聲道:“先離開這兒,路上我跟你細說。”

走出天牢,外麵的天光刺得多日處於幽暗中的崔嶄微微閉眼。唐芷漩看著他,想著要對他講的事,這一瞬間衝動地想握住他的手,又生生忍住。太監上馬後看向崔嶄與唐芷漩:“雜家給崔公子備了馬,倒是沒給唐大人準備。”

唐芷漩知道這意思是在提醒她無需入宮,便回應道:“公公先行一步,本官說幾句話不會耽誤崔公子入宮。”

太監潦草地抬手行了個禮,打馬離去。

崔嶄看向唐芷漩,知道她要告訴自己的必是極為重大之事。唐芷漩與他走了一段路,將他帶至街邊不起眼的小巷內,才凝視著他的雙眼說道:“我揀緊要的說,你穩住心神。”

崔嶄點頭,唐芷漩說道:“柏珹之死,是皇後主謀,太皇太後推波助瀾。皇後所懷並非皇嗣而是傅堂蓄意讓她懷上的彆人的孩子,隻為謀奪大位。皇後知道真相後鬱憤自裁,皇上直接處死了傅堂,又以你是同謀為由下旨處斬。聽聞太皇太後與皇上爭執良久也未能改變皇上心意,”她深深吸了口氣,“你母親為救你,拿出了金書鐵券,皇上看到這先皇禦賜之物自然不能違抗,但此物隻能保全你性命卻保不住其他,所以方才的聖旨上才有那些罷免及仍然戴罪之語。”她看著崔嶄的眼神中染了憐惜,“這金書鐵券雖能救命,可卻需同族中重要之人以命換命,所以你母親她……自儘了。”

崔嶄半晌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像是釘在了原地。良久,他不可置信地說道:“怎會?她……她不會為我如此,不會的……”他急急握住唐芷漩雙肩,“你知道她不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對不對?”

唐芷漩握住他的手,說道:“可她確實如此做了。其中有一些原因,但我也隻是猜測,眼下說起來要說很久——”她更緊地握住崔嶄的手,堅定地凝視著他的雙眼,“延誤謝恩又會被落罪,你先進宮應付皇上,其他的等你出來我們慢慢說。”

崔嶄想問的實在太多,可眼下也隻能先進宮。他握緊那雙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手,千言萬語隻彙成一個字:“好。”

唐芷漩信任地點頭,看著崔嶄翻身上馬,看著他又看向自己,叮囑又寬慰地說道:“皇上的刁難和羞辱,不要放在心上。太皇太後召集了重臣,我也想了些法子,必不教你過分受辱。”

崔嶄鄭重點頭,是理解也是致謝,之後打馬向著皇宮而去。

皇宮。

崔嶄走入金殿,已是以平民裝扮穿戴的模樣,眾臣中有與他相熟的不免看得眼眶一澀。崔嶄依舊挺拔端方,規肅地對皇上行了大禮又說了感念皇恩的話,皇上隻涼淡地看著,也不叫崔嶄起身,就讓他那麼跪著,不鹹不淡地說道:“朕倒不知你家竟有金書鐵券這種好玩意兒,竟不能為朕的柏珹報仇雪恨。嗬,真是可笑啊,父皇怎麼會賜給你父一塊鐵券?因為你父曾救駕有功?看來父皇也不怎麼想賜下這東西啊,不然怎麼不直接給不用以命換命的丹書鐵券而是給了金書的?哈哈哈哈哈!”

崔嶄強忍著心中鬱憤與悲酸,什麼都沒有說。但皇上繼續陰陽怪氣道:“你母親動作真快啊,是不是被你逼死的?朕看她到底是自儘還是被殺了偽造成自儘,還得細查呢,朕記得大景律例裡有一條,逼死父母之人是不能被特赦的。”

崔嶄忍無可忍地說道:“皇上!我母親屍骨未寒,請您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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