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辰正時分時,官府的遊行隊伍終於從幾十裡外的府城趕到了鎮口。
從寺廟裡請來的師傅們坐著馬車,一路敲著木魚,念誦著經文,打長街上慢慢駛過,後頭跟著長長的裝著各式冥器用品車隊。
路上的行人自覺的退到道路的兩旁,興奮的看著那些板車上裝著的各色紙紮的金銀珠寶,華屋美服,俏婢,俊馬以及豪車,不時指指點點,興奮的討論哪些東西好,哪些東西漂亮,就跟在認論真物一般,絲毫不忌諱這些是給孤魂野鬼們用的東西。
車隊中不時還有人朝天扔灑紙錢,雪白的紙錢被風一吹,就跟雪花似的漫天飛舞,可這本該淒涼至極的場景,偏偏被人們興奮帶笑的臉給映襯出一種熱鬨、喜悅的效果來。
“各位列祖列宗都來嘗嘗咱家剛收的菜和瓜,地裡的莊稼長勢好,新打下來的豆子又大又圓,長出來的瓜也賣了個好價錢,總算是湊夠給老二娶媳婦兒的彩禮錢了,咱家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各位祖宗……”
酒樓一側的巷子口,正好有一位老爺子在祭祖,他的耳朵有點兒背,因此說祭詞時嚷得街上行人都忍不住往他那邊看。
田大貴和牛春花也隨著聲音往那巷口望去,田大貴在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
田嬌嬌一見,便連忙湊了過去,“爹,您咋滴啦?”
田大貴黯然道,“今天人人都在祭祖,我身為長子卻無祖可祭。”
“這個……”田嬌嬌撓了撓頭,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田大貴。
從前身留下的記憶裡可以看出,田九根和張二娘就沒讓田大貴和牛春花參與過祭祖活動,或者應該說,但凡過年過節的那一天,田大貴和牛春花永遠都是乾活的人,年節對他們而言,就隻是個名詞而沒有絲毫的意義。
新年祭祖,清明上墳,中元祭祀磕頭,但凡是這種需要兒子媳婦一起參與的活動,都不會有他們兩夫妻的份。
田嬌嬌不知道田九根和張二娘是怎麼想的,她隻是覺得那兩夫妻一早就已經不把她的父母當兒子媳婦看待了。
田大貴和牛春花在他們眼裡,大概也就是兩個能乾活、可以任他們隨便驅使呼喝的奴才,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冷血的任意欺壓迫害她們一家,而沒有絲毫的負罪感。
田嬌嬌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柔聲勸道:“爹,又不您不想祭拜先祖,是我爺我奶他們不讓您祭拜啊,舉頭三尺有神明,咱家的祖宗一準都是知道的,您就彆傷心了。”
田大貴歎了口氣,一臉的抑鬱低下了頭,把一旁原本興致挺高的牛春花也給帶累的苦了臉。
田嬌嬌皺著臉撓了撓頭,想了想才試探性的問田大貴,“要不……回頭我上趟族長家,跟族長問問咱們這一支上三代的祖宗名姓,過年過節的時候,咱們就自己祭拜,你看行不?”
“能行嗎?”田大貴驚喜的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田嬌嬌。
田嬌嬌心說:不行也得行啊!您都隻剩下兩年的壽了,再難辦到的心願,我也要給您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