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一時愣住,但見李禪秀雙目緊閉,神情痛苦,終究咬牙,脫去冷冰的甲衣,隔著被子,將人輕輕抱進懷中。
他起初動作小心,手臂僵硬,隻敢虛虛攏著。等見李禪秀情況並沒好轉,再想起胡郎中說要抱緊,防止進風,不由又收攏手臂。
懷中人很清瘦,隔著衾被好像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單薄,骨頭一攏就沒了。
裴二小心翼翼換個姿勢,將對方整個抱坐在自己懷中,並仔細掖好可能進風的位置。
做完這些,他立時又僵住,麵上看著與平常無異,心跳卻一下快過一下,血液在脈中奔流。
李禪秀恍惚間,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箍著,對方將他抱在炭盆旁,掖緊每一處會鑽進寒意的地方,又抱緊他,讓被炭盆烘烤到溫暖的衾被與他緊貼。
是父親嗎?他本能地想,但潛意識告訴他不可能,他還在西北邊鎮,在軍中……
他費勁睜開眼,纖濃的睫羽輕顫,看向上方那張被炭盆烘得微紅,但依舊好看的臉。
“裴二……”
他輕聲呢喃,然後便疲倦靠在對方頸窩,閉上眼,好似睡去。
裴二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便緊張屏住了呼吸。他喉嚨艱澀,剛想解釋,但還沒開口,肩上忽然輕輕壓下一片重量。
裴二僵住,感受到懷中人靠向自己頸窩,烏黑發絲貼著他被炭盆烘熱的皮膚,如絲緞般涼滑,清淺的呼吸也輕拂過他下頜。
他不覺喉結滾動,身體卻僵得更厲害,一動不敢動,生怕驚動懷中人。
旁邊炭盆映著幽幽紅光,烘得裴二側臉滾燙。即便穿的不多,他也漸漸感到身體發熱,額上甚至開始冒汗。
可懷中人的臉頰卻還是雪白,裴二僵了許久,終於抬起手,指尖小心輕觸,感到一片涼意。
他猶豫一下,將手伸到炭盆上烤了烤,覺得熱後,小心翼翼貼在李禪秀微涼的臉頰。
掌心觸碰到一瞬,心似乎漏跳一下。柔軟如錦緞的觸感,與他粗糙帶薄繭的掌心完全不同,他甚至不敢移動一下,生怕擦破對方的皮膚。
李禪秀卻像貓兒似的,竟循著溫暖,貼著他掌心蹭了蹭。
裴二又是一僵。
過一會兒,可能是覺得臉側已經暖了,對方挨著他的掌心,又換個位置,鼻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
裴二一動不敢動,僵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掌心被蹭涼後,他又放到炭盆上方,烤一會兒,再貼上去。
幾次過後,他手再靠近,李禪秀便像尋著溫暖的貓,主動挨蹭上來。
裴二不由麵色微紅,又忍不住偷覷,生病中的沈姑娘很脆弱,但又……有些可愛黏糊。不像平日裡,溫柔冷清,對誰笑時都帶著距離感。
對方蜷縮在他懷中,依賴著他。這樣可愛黏糊的沈姑娘,是獨屬於他知道的。
裴二心跳得很快,目光一寸寸落在懷中人的臉上,和帶著薄繭的掌心一樣,細細描摹。
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借著給對方暖臉,將每一寸皮膚都觸碰了。
裴二驀地臉紅,等李禪秀終於暖和起來,忙將人抱到床上,掖好被子,然後一刻不敢多留地離開。
胡郎中和徐阿嬸仍守在外麵,見他出來,忙上前問情況。
裴二耳根泛紅,輕咳:“好像好多了。”
“好像?”胡郎中遲疑,但還沒來得及多問一句,就見他已經大步往外走。
“等等,這深更半夜的,外麵天寒地凍,你不多穿些衣服出去?”
裴二腳步一頓,卻沒說話,掀開簾子繼續往外走。
到了外麵,他深吸一口氣,侵入肺腑的寒涼才讓快要燃燒的血液漸漸停止沸騰。
隻是剛站不到半刻,門簾又被掀開,胡郎中提著藥箱出來。
裴二回頭看一眼,見他這麼晚還要去出診,有些奇怪。
不過他向來少語,並未開口。
胡郎中倒是主動道:“蔣百夫長好像傷得不輕,方才他兄長派人來請我過去,我擔心你倆,才耽擱一會兒。”
聽他提到蔣百夫長,裴二眼神冷了冷。
胡郎中也沒多說,提著藥箱就走了。但不到兩刻,對方就提著藥箱,又匆匆回來。
裴二仍站在外麵,見他這麼快就回來,眼神更奇怪。
“唉,我剛到門口,蔣校尉就出來說不需要了,讓我又回來。”胡郎中再次主動解釋。
然後疑惑問:“對了,你怎麼還在外麵站著?不嫌冷?”
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