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靈驚問緣故,樂就才哭喪著解釋:“我在城外二百步列陣,劉備軍倒也敢開門,我本以為得計,可以與敵將答話。
誰知敵軍隻出城了二百餘騎後,便敢突施偷襲向我衝鋒,關羽也混雜其間。我一時不防,被關羽連殺數十人,陣腳大亂,隻得下令撤退。”
“廢物!臨陣怯戰,把這廝拖出去,軍法從事!”
紀靈聞言大怒,一千騎被關羽二百騎追著砍,還連交手都不敢就直接逃了,這種鐵廢物怎麼有臉活著回來的?
樂就聞言立刻跪下求饒,旁邊梁綱也幫著說好話:
“將軍!大戰在即,斬將於軍不利!給樂將軍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吧!
今日也確是我軍準備不足,而且說好了隻是去搦戰的,將士們必然無心廝殺,誰會料到敵軍竟敢反擊?”
紀靈聽勸,這才收斂了些怒氣,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道理。
因為剛才倉促點兵出營時,確實是太趕了,他們也把此行的目的跟將士們交代過了,讓大家不用擔心。
若非如此,怎麼也得多準備半個時辰,比如讓士兵們吃飽飯、多拿些足夠遮蔽全身的沉重大盾再出發。
說到底,主帥催得太急也有責任。
紀靈無奈,隻好一邊吩咐加緊準備攻城武器,以圖明日再變著法兒向敵軍散播噩耗。
他心中那叫一個憋屈:明明是劉備一方遭遇了重大不利,怎麼反而需要他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去提醒劉備同步信息?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
等紀靈徹底放棄當天的掙紮嘗試,已經是下午申時了。
而淮陰城內,淩晨睡下的諸葛瑾,一覺睡到這個點,才終於起床,洗漱穿戴完、用過早膳兼午膳。
然後閒來無事,就讓劉備派來保護他的範疆張達帶路,去府庫轉轉。
隻當是臨走前再看看有什麼查漏補缺的,也好順便提醒一嘴,多賣個人情。
範疆張達是跟著張飛一起從下邳逃出來的,也跟昨晚守北門的士仁一樣,屬於需要隔離的對象。劉備就派他們來保護諸葛瑾了。
一路上,他們都戴著鬥笠,而且壓得很低,唯恐被街上路過的袍澤認出來。
諸葛瑾到府庫時,劉備果然也在那兒。他一見到諸葛瑾,就欣慰地拉他到一邊安靜處,低聲彙報:
“先生所料果然不差,紀靈肯定已經知道下邳有事了。剛才三門都有派人搦戰罵陣,多半是想故意散播、動搖我軍心。
幸好我軍以伏弩退敵,南門雲長還趁敵不備開門掩殺,用的都是那二百騎知道下邳內情的死士,斬獲不少。紀靈遭此挫折,必然要消停一兩日。
而我這邊已安排好了唱籌量沙,負責挖沙的士卒天亮前就挖完隔離了。眼下這些計點的軍士、都是不知內情的,最晚明天,我軍必然都知道軍糧充足,紀靈就算再來散播消息,也有把握將其斥為偽報。”
諸葛瑾聞言,心中稍稍安慰,對劉備統兵的基本功也算有了一個充分的認識。
看來劉備的統帥才能還是不弱的,日常基操挺紮實,隻是缺乏奇謀和麵對重大突變的應變能力。
而聽說了紀靈的嘴臉後,諸葛瑾也臨時受到了些啟發,又半賣半送地給了劉備一條忠告:
“若是我用兵時,如紀靈這般急於散播謠言未果,那我定會多刻木牘,投入淮河和邗溝,讓水流將下邳陷落消息衝到城東水門。若有士卒汲運河水,就有可能看到……”
淮陰縣多麵臨河,水係極為豐富。
諸葛瑾多了兩千年的古今中外見識,什麼陰謀詭計沒見過,當然很容易聯想到往連接護城河的水裡丟漂流瓶、打擊敵人士氣的損招。
後世元末明初、朱元璋滅四川明夏政權時,北路傅友德都已經偷渡陰平拿下成都了,但東路明夏丞相戴壽依然在重慶死戰不降,傅友德就往岷江裡丟了大量寫著“成都已陷”的木牌,
最後順流千裡漂到瞿塘峽被打撈起來,導致東路死守三峽的夏軍士氣崩潰,而負責水路進攻白帝城的湯和則士氣大振,才一舉突破瞿塘峽。
而劉備聽聞此策,剛剛還頗為欣喜的他,頓時又微微嚇出一身冷汗,一迭聲地念叨:“我立刻傳令,禁止從水門汲水!且務必嚴查、禁止士卒打撈護城河內異物!”
一邊說,劉備還一邊暗叫僥幸:幸虧子瑜是我們這邊的,要是敵人那邊的,簡直不堪設想……
估計這一手多半也是白白準備了,以紀靈的腦子,應該想不到這麼細節的毒招。
但小心無大錯,反正禁止士兵撈魚又沒付出什麼成本。
劉備捏完冷汗,自然對諸葛瑾愈發高看,又追問了他不少細節措施。
諸葛瑾也算有問必答,見招拆招,根據紀靈的最新動向,針對性如此如此點撥了一番,劉備皆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