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諸葛瑾在一旁聽了,心中也是暗忖:
劉備這幾句自我反省,倒是跟曆史上曹操打完烏丸、消滅蹋頓後的檢討差不多。曆史上曹操雖然打贏了,但回來後還是獎勵了那些勸阻的幕僚,說他們持重謀國。
劉備此番雖然絕處逢生,但都是諸葛瑾逆天改命掙回來的,不然陳群還真就料中了。
曆史上陳群在劉備、呂布相繼丟掉徐州後,最終投了曹。
如今劉備至少保住了一部分地盤,而官位則是更勝從前,還問呂布要回了軍中將士的家屬。
這一係列的蝴蝶效應,讓陳群重新棄暗投明,也算順理成章。
劉備畢竟當過他的舉主,還征辟過他彆駕(雖然是豫州彆駕),陳群如果背叛,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諸葛瑾看到越來越多原徐州團隊的誌士來投,內心也是頗為欣慰。
他剛來的時候,劉備麾下文官就沒一個“政治值90+”的存在。
這次往返許都期間,陳登和陳群先後拉回來了,劉備陣營的內政事務就可以丟給他們了。
諸葛瑾親自去豫章後,也不用擔心雙線操作掉鏈子,可以撐到明年把二弟拉來。
……
諸葛瑾跟陳群等棄暗投明的文官把酒言歡,初步熟絡了一下。
劉備又忙不迭拉著他、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
他是真心很想知道,子瑜到底跟陛下還說過哪些高深莫測的細節,才配如此重賞——以劉備的情商,剛才早就聽出諸葛瑾其實有所保留,顯然是有些話不適合當眾說。
所以,劉備等酒過三巡、不必在意宴席禮數後,就很沒尊卑地坐到諸葛瑾的坐榻上,讓諸葛瑾附耳低聲說。
諸葛瑾瞞不過,又把剛才省略的“義帝霸王高皇帝”隱喻簡略闡述了一遍。
無非是暗示“先發製人奪天下不穩,因為後人看你先發製人能奪成功,就會有樣學樣。而後發製人為先帝報仇才穩,因為後發製人需要有莽夫先幫你當出頭鳥,而莽夫不常有,所以陰謀家想模仿也不一定有素材。”
劉備聽完,顯然也頗有代入感。內心隱隱然把劉協視作當今義帝,隻是不知曹操會不會跟董卓一樣變成霸王。
至於高祖……如今的劉備還沒狂到敢自我帶入。
但是他通篇聽完後,內心終於第一次升起了類似於“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每與操反,事乃可成耳”的想法。
原本的曆史上,劉備至少要到赤壁之戰前後才產生這樣的思想。因為被曹操逼得走投無路,才意識到曹操在很多方麵已經卡位占儘了先機。
自己如果模仿曹操,那曹操比他有先發優勢,肯定是沒出路的。必須換道超車、立相反人設,才有一線希望。
隻不過如今的劉備還沒被逼得那麼慘,也還沒有把曹操視為唯一對手——如今紙麵上看,二袁的實力都還比曹操強呢。
所以他也不至於“為了反對而反對,凡是敵人支持的我們都要反對”。
他的心態比曆史同期更加平和、務實,實事求是。
他隻是想到了“秦始皇孝武帝和曹操都錯在刀指揮腦,用兵前沒有戰略規劃,而是有多少兵就打多大仗”。
所以,自己必須要回避這個前人的教訓。以後一定要腦指揮刀,用兵之前要先定好戰略目標和政治綱領,不能因為“打完這一仗,兵力還有得多,閒著也是閒著,那就再打一仗”。
兵力有得多,資源有得剩,那就該用在民生上。用兵的核心目的,是為了“用最低的成本,讓天下人得到安全和秩序保障”,不能忘了這個初心。
劉備捋順這些道理後,內心極為感慨,也像是打開了新世界。
他又怕自己記不住,就讓人拿來筆墨,先偷偷把這幾條剛總結出來的心得,記錄在袍袖上,以便將來經常翻看提醒自己。
……
諸葛瑾終於把劉備應付過去之後,總算可以安心喝酒,不用再勞心了。
無奈他如今太過閃耀,很快糜竺、陳群等人又過來圍著他把盞,還請他略微指點一些治政心得,請教一些具體問題。
諸葛瑾也是推脫不掉,隻好又聊了幾個廣陵軍如今實打實的內政難題。
比如,陳群就借著敬酒,告訴他“過去一個月,呂布終於陸續把我軍將士的家眷,以及被驅逐的許耽章匡舊部丹陽兵及其家屬,全部歸還了使君,遷居到了廣陵地界”。
然後,陳群表示,使君如今把這些家眷的安置工作交給了他,一共憑空冒出了四萬多人,雖然糧食勉強夠吃,但發放混亂,管理困難。
大冬天的家眷們隻吃飯閒著又容易生事,還有人反複排隊領施舍的雜糧粥,使君又不願意在領過賑濟的士兵家眷手上蓋洗不掉的印來標記誰領過了賑濟。
總之就是訴苦了一堆內政困難。
諸葛瑾聽完後,卻完全不當回事,隻是下意識就說:“那就以工代賑啊。”
後世王安石、蘇東坡賑災,不都是這樣恢複秩序的嗎?就算大冬天不能種田,也不好開荒,那還能興修水利為來年打好基礎嘛。
然而,對於漢末之人,以工代賑卻絕對是一個前所未聞的新鮮概念,哪怕“政治96”的陳群,也是一時茫然。
“怎麼以工代賑?”陳群虛心請教。
“這我就一下子說不清了,需要觀察,過幾天再說吧。”諸葛瑾也不把話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