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小看了這些僧兵,居然如此悍不畏死。”
隨著陳到竭儘全力地衝殺,在陸續殺死數十個武藝稀鬆的僧兵後,他也終於漸漸感受到了乏力。
那些敵人的招式,根本無法對他構成威脅。可這種如潮水般的衝擊,對人的體力消耗,無疑是極為巨大的。
尤其好多僧兵麵對他的進攻時,也不知閃躲招架,隻是直愣愣拿武器朝著陳到招呼。
他一開始不習慣這種打法,好幾次差點被敵人以命換傷。饒是堪堪避過,也微微嚇出些冷汗。
不過事已至此,他已有進無退!
在他決定賭一把大的,直接斷敵軍逃生之路、而不是追尾掩殺的那一刻起。
剩餘的戰鬥,就注定是狹路相逢勇者勝,沒有閃轉騰挪的餘地。
殺到精神恍惚之際,陳到也是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不知怎麼開竅了,大喝一聲:“先殺斷發賊!降者不殺!”
身後的白毦兵也緊緊護住陳到側翼,跟著左衝右突,並一起呐喊。
陳到已經意識到,就算隻喊“降者不殺”,那些僧兵也是多半不會降的。
既然如此,不如既勸降,又主動強調己方的區彆對待。
以期待敵軍中那些武藝、軍紀稍微好一些,但戰鬥意誌卻不強的郡兵,能暫時彆上來湊熱鬨,坐觀成敗。
果不其然,在陳到喊出新口號後,更多原本被迫拿起武器自保的敵軍郡兵,開始出現動搖。
他們或往道路兩旁讓開,儘量抱頭鼠竄以免被殃及池魚。
更有甚者,一些郡兵在被後麵衝殺上來的僧兵堵住逃路、即將被迫頂上去當肉盾時。居然鼓起勇氣,揮刀回身跟僧兵互砍起來,隻求在僧兵的陣線中砍出一條逃生之路,確保自己遠離與漢軍肉搏的戰線。
陳到在撐過了最初的艱難時刻後,隨著西邊山坡上居高臨下衝殺的丹陽兵步兵,也趕來側翼夾擊。終於把最死硬的援軍僧兵部徹底擊潰打散,剩下便是一邊倒的收割了。
陳到隻覺一陣陣頭暈目眩,機械而本能地揮舞著點鋼槍,又殺了七八個僧兵後,終於被白毦兵護著退到一邊。
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居然受了兩三處皮肉傷,好在都是被刀刃劃割,看起來鮮血淋漓,但傷口並不深。
他有甲胄護身,刀劍類武器,最多隻能僥幸在甲縫或是破損處造成點傷害。
“以後不能這麼冒險了,這次都怪我想跟甘寧爭個長短。”
看著兒郎們終於把僧兵的抵抗粉碎,而大群大群被堵住的郡兵和民兵徹底失去戰鬥意誌、跪地投降。陳到才算鬆了口氣,內心自我檢討了一句。
以後不能再意氣之爭了。
所幸,戰事的結果還不錯。
整場廝殺從伏弩投石算起,隻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徹底結束了。
陳到的冒險,也著實讓他多抓獲了至少兩千多人的俘虜——如果剛才他不是那麼果斷地攔腰殺出,把敵軍的中軍和前軍徹底攔截,那麼中軍的大部分潰兵,都有可能逃出包圍圈,隻能靠後續掩殺擴大戰果。
而現在,中軍也幾乎被全殲了,隻有因為長蛇陣拖得太長、沒來得及進入伏擊圈的後軍,勉強潰逃了回去。
陳到部又花了大半個時辰打掃戰場,收編戰俘。
粗略統計,約有三千人投降、被俘。
擊殺、踐踏墜傷、被驅趕下彭蠡澤溺斃,總計也有約一兩千人。
餘者潰退,或輕傷、投湖走脫,難以統計。
乾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全黑——笮家軍原本天黑前穿過廬山山區,再走一兩個時辰,趕到柴桑城睡覺。
這下多耽擱了一個時辰,還要控製俘虜有序行進,全軍酉時才完全離開山區,戌時末才回城。
熬到城下時,城頭守將依然謹慎,先讓人放下吊籃,把陳到單獨吊上城頭,確認情況,然後才打開城門,把丹陽兵和白毦兵放進來。
而俘虜們也都被繳械,並連綴著各自綁住左臂,五個人綁成一列,被丹陽兵押送著,不致黑夜中生亂。
……
“叔至受傷了?要不要緊,快找醫工來!”
諸葛瑾是被甘寧從睡夢中喊醒,才知道陳到得勝而歸的。
他原本也想等候消息,但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會來,最後沒扛住還是先睡了。
但不管怎麼說,諸葛瑾的禮賢下士姿態還是很不錯的,得到捷報、知悉傷損,立刻就親自前去慰問。
諸葛瑾趕到時,醫工已經把傷口重新用煮過放涼的草藥水徹底清洗、上藥包紮,並無大礙了。
諸葛瑾連忙慰問了傷情,陳到隻說無礙,還眼巴巴地等著諸葛瑾問他戰果。
但諸葛瑾哪裡又能理解陳到的關切?
他反而覺得對方都受傷了,這時候要是還先問戰果,豈不是顯得自己很血汗資本家?
哪有員工工傷的時候,你問他KpI完成得怎麼樣的?
倆人就這麼不得要領地拉扯客套了許久,最後還是門口又傳來動靜。
原來是諸葛亮也被人通知吵醒了,忙忙披衣前來慰問,就看到大哥和陳到的尬聊之狀。
還是諸葛亮旁觀者清,連忙問道:“叔至這等勇將,尚且浴血負傷,敵軍必然極為眾多,此戰戰果不小吧?不知斬獲、俘虜各有多少?”
諸葛瑾臉色一變:“阿亮!先讓叔至養傷才是,這些小事,何必現在問!”
沒想到,陳到臉上的萎靡之色,卻隨著諸葛亮這句提問,頓時就掃去了數分。
甚至不顧左臂被劃了一道刀口,依然用力一拱手,精神抖擻回答:“我軍射殺了敵軍主將,好像又是笮融的一個兄弟!斬獲……”
然後又吧啦吧啦補充了一堆數字。
諸葛瑾驚疑地看著陳到,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21世紀養成的人文關懷,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適用。
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壓榨他,人家在乎的是你賞罰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