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諸葛亮也就大致理解對方的尺度了:倒也不是迂腐之人,但確實是有底限的,不忍直接奪同宗之基業。可如果同宗被外敵滅了,他還是可以去報仇的……
聽起來,似乎已經深受大哥去年在許都時宣揚的那套“直接奪不可取,不得長久,但正當防衛、當賞金獵人就可取。高祖為義帝報仇,則奪天下毫無瑕疵”理論的影響了。
在揚州這一畝三分地上,或許又有一個劉項義帝的三方局擺在那兒了,劉備便是劉,孫策便是項,劉繇便是義帝。
或許整個天下,都可以用一層層大圈套小圈的“原正統者、篡逆者、討逆收割者”三方模型概括吧。
不過,諸葛亮也敏銳地意識到:劉備對他大哥的理論的套用,還是有點生硬,放不開手腳。
這時候,就需要他這個嫡傳親弟弟幫著解釋一下:“將軍仁德,劉繇若是得知,必然慚愧得無地自容。但家兄與我並非勸將軍奪同宗之基業,而是料定他久後必然無顏再任揚州牧,或許臨終時會自行上表請辭,這與將軍何乾?
將軍若是不信,不如此番返程,順便去丹徒縣,與劉繇、太史校尉一晤。如此,也正好掩飾將軍以水軍出迎三百裡的真意。不至於將來流傳到曹操耳朵裡,引發其對將軍與我們諸葛家的關係,有更多猜忌。”
劉備內心,其實還有那麼一絲怕“弄巧成拙”,他覺得劉繇目前這情況,用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自行覆滅,自己要是插手了,對方死不掉怎麼辦?
不過諸葛兄弟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和劉繇也素無交情,不可能是為了劉繇好,鑒於子瑜原先多次幫助自己化險為夷的信用,劉備也就全盤坦然接受了。
“既如此,返程時在江南靠岸,當麵會一會劉正禮。”劉備終於拍板。
……
此後兩日,船隊順流而下,沿著長江安然航行了二百餘裡,順路拐到了丹徒縣,也就是後世的鎮江附近。
如前所述,自丹陽郡被孫策大部占領後,後世南京周邊,已經沒有劉繇的立足之地,他隻剩這最後一座丹徒縣。
原本曆史上,當丹徒縣也撐不住後,劉繇幾乎是帶著太史慈和少數心腹衛軍,走長江逆流逃竄,想要以揚州牧的名頭去聯絡祖郎、再滅笮融,然後占據丹陽南部六縣和豫章為基地,再抗孫策。
隻是劉繇沒能活到那時候,原本曆史上他打完笮融後,自己也憂憤病重而死,所以後續的任務就由太史慈獨力承擔了。
這一世,諸葛玄這個蝴蝶效應,也算是提前半路殺出,截胡了劉繇試圖二次再起的氣運。滅笮融取豫章的功勞,諸葛家照單全收了,後續打祖郎、獲取二次反擊孫策的跳板的計劃,諸葛家也要搶。
所以,如果諸葛家不來邀請他,當這次劉繇被攻破丹徒時,他怕是要當場死在城內,再無處可歸——除非他敢航海、沿著海岸線航行,去投奔依然忠於揚州牧的王朗。
而諸葛瑾囑咐弟弟攛掇這件事情,無非是見太史慈忠義可用,而且劉繇太史慈麾下終究有幾千心腹精兵,還有些許人才團隊可以接收,加上料定劉繇活不久了,這才來提前結個善緣。
如此一來,劉繇死去之日,就是劉繇麾下團隊完全轉投效忠劉備之時。
三月初五,正午。
近萬人的水軍,分乘百餘條戰船,浩浩蕩蕩來到丹徒縣北門外的長江碼頭。劉備此番迎接諸葛亮,也算是又套上了一層掩護色。
城頭守軍已經非常疲憊,被三麵包圍了半年多,要不是北麵靠著長江還能進出,怕是此城軍心早就崩潰了。
看到大軍前來,守門軍官自然是非常震驚懼怕,立刻去通知了太史慈。
太史慈最近也很是憔悴,但他不辭辛勞,趕緊策馬來到北門,登樓了望。
“征南將軍旗號?莫非是玄德公?當年在孔北海處,他曾與我並肩作戰援護孔北海,而後又援護陶恭祖,不曾想終於來援護我們了麼?準備幾艘戰船,待我出水門去迎擊探查。”太史慈看完後,立刻吩咐。
“校尉不可啊!若是那孫策狗賊假扮征南將軍旗號,賺你出城,那可如何是好?”旁邊的小校嚇得不輕,連忙勸說。
太史慈一擺手:“無妨,若是賊將敢近我船,但憑我這張弓,一箭射殺便是,想脫身還是容易的。備船!”
不久之後,丹徒北水門的千斤閘便被吊起,一艘輕快的艨艟飛速駛出,就朝著劉備的坐船而來。
劉備倒也坦蕩,直接在船頭拱手:“子義?彆來無恙否!愚兄雖為袁術所迫,無力救援。然近日依然分兵抽出雲長,為州牧平了豫章,還欲進取祖郎六縣。
想到正禮兄還困在丹徒小縣,恐此地不宜久守,便專程來勸正禮兄轉進豫章,再做打算,還請子義通傳!”
太史慈尚未見劉備之麵,先聽了劉備的聲音,便信了幾分,放下了手中弓箭。
等劉備說完、露出臉來,太史慈連忙隔船恭敬下拜:
“玄德公大義,天下罕有。當年救孔北海,其後救陶恭祖,如今又救我家使君,便是齊之魯仲連,亦有所不及!請玄德公隨我入城,末將這便為你引見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