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表章到許都,往返也要不少時間的嘛。曹操不會發現破綻的,因為等曹操來查的時候,祖郎就已經真做過了,並且還被滅了。
……
這些話說起來有些繞,比較燒腦,但具體看一下實際操作,就很容易理解了。
三月初二,距離諸葛亮上次啟程去廣陵後,僅僅十天左右。荊州方向,就有幾條商船,順著長江而下,來到柴桑,拜訪了諸葛瑾。
這幾艘商船,是諸葛瑾派出的信使唐光負責的,而船上的客人,自然是看了此前諸葛亮的招攬書信後,願意來豫章訪問、以及求官的荊州士人。
諸葛瑾非常重視,放下了當時手頭的內政事務,親自去到柴桑城北的長江碼頭迎接。
三條船上,一共下來了三夥客人,還都是帶家眷那種,所以一家人就需要坐一條船。
為首那條最大的船上,下來的是黃承彥和黃月英——但黃承彥並不是來求官的,他地位比較超然,跟劉表連襟,怎麼可能來豫章做個郡丞。
所以黃承彥隻是說,來豫章遊曆暫住,帶女兒見見世麵。
諸葛瑾對黃承彥自然也儘量禮遇,他知道黃家人就是看上了他弟弟,想跟阿亮結親,雖然這話還沒出口,要等阿亮下次回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諸葛瑾就在柴桑城外,挑了一座農莊贈與黃承彥,連帶著莊戶和田地,還在城中也給黃家置了府邸。
黃承彥一看諸葛瑾出手如此重,還有些謙遜不好意思,但最後還是被諸葛瑾盛意拳拳所感,收了。
會見之時,黃月英一直躲在父親後麵,她也挺怕見阿亮的大哥的,怕他大哥覺得諸葛家如今上升太快,看不上黃家。
不過諸葛瑾的坦蕩禮遇,還是讓黃月英稍稍放心了些,就跟著父親在城外住下了,安心等阿亮回來。
除了黃承彥之外,另外兩條船上的客人,分彆是龐統和孟建。
他倆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出頭,尚未成名,正是收到諸葛亮邀約後,來豫章求仕途的。
諸葛瑾也就不跟他們客氣,直接讓他們從基層做起:
“龐賢弟,我便任命伱為鄱陽縣令,孟賢弟為彭澤縣令,分治豫章最東邊、與丹陽接壤的兩個縣。彭澤緊要僅次於柴桑,扼守彭蠡澤與長江下遊之間的湖口,鄱陽則是鄱水樞紐、也是抵禦涇縣祖郎的要衝,務必都要仔細撫民理政、謹慎守土。”
龐統、孟建立刻領命:“多謝諸葛兄信賴。”
諸葛瑾又問:“不知龐賢弟可曾有表字了?”
龐統才十九歲,原本按說是沒有表字的。但此刻龐統卻應聲而答:“叔父聽說我要出仕,提前為我取了字‘士元’。”
諸葛瑾點點頭:“那以後便稱你士元賢弟了。你這邊事務尤其緊要,你來之前,我已在鄱陽治理鄱水、沿江逆流修路進山,彆有良圖。你到了鄱陽,務必好好配合,征發民夫徭役,或是雇傭山越向導、籌備行糧物資,不可有缺。”
龐統還有些懵逼,沒想到剛來就領受了如此具體的任務。但他也是個喜歡展示自己才能的,隱隱然竟覺得有些興奮。
……
數日之後,黃承彥、龐統、孟建各自安頓好,龐統孟建也都順利上任。
彭澤縣那邊諸葛瑾沒什麼好關心的,隻是簡單說明了一下,就先丟給孟建自行治理試試水。
鄱陽縣這邊,事情就比較重要了,諸葛瑾本人也離開柴桑,親自來鄱陽跟龐統一起料理。
龐統初來乍到,還不熟悉情況。剛抵達鄱陽縣,就直奔縣衙,先簡單翻看了一下本縣籍冊。
他發現鄱陽縣麵積極為廣大,雖然縣城在鄱水河口、離彭蠡澤不遠。但整個鄱水流域,一直到上遊群山之中、與丹陽郡、會稽郡接壤為止,都屬於鄱陽縣。
(注:鄱陽縣相當於後世的景德鎮和上饒北部地區,一個半地級市,東漢時江西開發還很少,所以偏遠些的縣麵積很大。曆史上建安十五年後,孫權就把鄱陽縣和上饒縣、餘汗縣三個縣拉到一起,新設了鄱陽郡)
不過,麵積那麼大,人口相對就不算多了。
全縣八萬人,大約五六萬都聚集在縣城周邊、鄱水下遊的狹長河穀平原,以及彭蠡澤沿岸。
中遊和上遊眾多山區支流沿岸,東西長三百餘裡、南北寬二百餘裡的範圍,一共才生活了兩萬多人——當然這些都是戶籍人口。
如果把逃到山溝閉塞村落、不被朝廷找到的漢人也算進去,再把山越人也算進去,那估計還是能超過十萬山民的。
如此“窮山惡水”的險惡形勢,不由讓龐統產生了誤會,主動問道:
“諸葛兄,你如此重視鄱陽縣治理,還親自至此督導,莫不是要查隱戶、把山溝裡不納稅不服役的都抓出來齊民編戶?還是想把山越人強征成丹陽兵?
恕我直言,這兩條施政方略,眼下都略顯操切了,這些事情,或許等局勢穩定一些再辦比較好,現在把漢人山民和山越人逼急了,豫章外有袁術、祖郎、孫策,內部若再生出內應,怕是不好收拾呐。”
諸葛瑾聽了龐統的勸說,隻是哈哈大笑:“士元,那你就把我想簡單了,我要求重點治理鄱陽,還不至於是直接就看上人口了,人口什麼時候都可以整頓,不必急於一時。
我這次來,是來開采鄱水上遊、群山之中的銅礦的,據我勘測,鄱水上遊的群山之中,必然有銅礦,而且銅礦離河應該不遠。隻是土人不諳開礦,才身居寶山而不知。”
龐統聞言,這才第一次眼神中閃過異色。之前兩天接觸,他還隻是覺得“阿亮的大哥是個好說話的,待人以誠”,但沒看出來諸葛瑾有什麼逆天的本事。
現在看來,至少是個有絕活,也有想法的。
龐統終於來了點勁,分析道:“開礦煉銅,這是要鑄錢麼?不過此法回本終究需要些時日,莽莽群山,怎麼看出銅礦在何處?
當今天下大勢,稍稍遠見之人,都看得出袁術與曹操勢成水火,越來越不共戴天。依我之見,袁術鋌而走險,最多也就在數月之間。
諸葛兄何以在當下作此緩圖?把人力錢財投到彆的事情上,哪怕是加緊練兵,備戰袁術,也比這個見效快些。”
諸葛瑾智珠在握地搖搖頭:“你這麼想,也不奇怪,但一來我自有妙法更快找到銅礦。二來麼,銅礦得利,不一定要真等到煉銅成功之時,隻要確實有些端倪、貌似能成功,然後放出風聲去,自然就能立刻換取利益……”
諸葛瑾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沒有再細說,他也是想考驗考驗龐統的智商。
這次龐統終於有所醒悟:“財帛動人心,兄是希望放出找到銅的風聲,勾引周邊山越覬覦此地……莫非是要陷祖郎於叛漢?據我所知,祖郎原本隻是占據涇縣等六縣自守,不為任何牧守效力,但也沒有明著叛亂。
但如若祖郎貪於財貨,主動進攻了朝廷任命的牧守,情況便大不一樣了……隻是,以祖郎之大誌,能忍,應該不至於為了一個捕風捉影的銅礦,便立即動手吧?”
諸葛瑾拍了拍龐統的肩膀:“士元,看來你雖有謀略,但暫時也不過如此,可能是你還不夠了解豫章的情況,假以時日會好的。
你不能這麼想問題:祖郎或許忍得住,那他手下的山越諸部酋長,個個都忍得住嗎?就沒有特彆貪婪,容易上鉤的?
而祖郎既然是丹陽六縣和豫章西北山越諸部的共主,下麵任何部族的行為,都要算到他頭上!
除非某個部族招惹了朝廷後,祖郎果斷壯士斷腕,把那個部族出賣給朝廷,把其酋長斬了首級、把部民送給朝廷當丹陽兵。
但隻要他還想懾服兩郡山越諸部,他就不會做這種自毀威望的事情,肯定會先選擇跟我們扛到底,希望以武力威脅我們不要追究。到時候,他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