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被陳登的精妙防守打得懷疑人生,不得不暫時收兵回去舔舐傷口、總結經驗教訓。
當夜,江東軍大營內,周瑜臉色鐵青地坐在帥案後,獨自對著如豆殘燈怔怔出神。
案上放著幾張圖紙,圖紙上壓著一個酒盞,還有幾滴殘酒濺在原本被他珍視的圖紙上,但此刻他已視若無睹。
周瑜本不擅長工巧和算學,他雖熟讀兵書、精通兵法,可古代的智將也不用都懂數學,專業的事情可以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但今天,他是第一次紮紮實實認清了算學和工巧的重要性。
原本丟給工匠、丟給計吏的瑣事,此刻他也隻能親自撿起來,虛心請教、自己琢磨。遇到不懂的,就放下身段跟原本看不起的計吏、工匠深入討論。
“諸葛之智,真乃鬼神!這次的葛公車,終究是隻模仿了個形似,但精髓跟諸葛亮所造差得太遠了……輸得不冤!這一切都是我對不起伯符!托大了!
我早該想到,造車的時候,應該下厚上薄,越往底部承重越重,木材自然要粗厚些才能支撐,到了上麵,承重已經小了,為何不做得再薄一點呢?
薄一點,縱然扛不住強弩,但一旦被射穿,遭到巨力拉扯時,本身很容易碎裂斷開,那就不會拖著整體一起傾覆了,有時候寧可犧牲一點塔內士卒避箭的防護性,也要換取更多的穩定才好!
而且此車應該造得更加下大上小!支撐傾角還得加大,那樣才能穩固!可惜,一切都晚了,戰前準備了十天左右材料、又臨陣組裝了四日,才建起這些葛公車,一役之間付之一炬。
現在就算臨時琢磨改良、從頭開始,沒有二十日甚至個把月,如何能成?到時候,諸葛瑾和關羽的主力,早就從蕪湖迂回增援過來了,還是想想怎麼打水戰吧……不過,我要是不能威脅到廣陵,諸葛瑾會來救援麼?會應戰這場水戰麼?”
周瑜陷入了兩難,千頭萬緒的困難湧入腦海,讓他鬱悶不堪。
苦思之際,帥帳的簾子被掀起,周瑜回神一看,原來是副將黃蓋來了。
周瑜剛打敗仗,心虛怕不能服眾,連忙起身:“黃老將軍,夤夜至此,莫非有所指教?”
黃蓋倒沒有流露苛責不服之意,隻是很沉得住氣地說:“聽眾將說、都督收兵後一直閉門自省,誰也不見,便來看看。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葛公車本就是諸葛氏所造,敵軍比我們更懂其中巧思妙用,也是無可奈何的。隻要吃一塹長一智,主公定然能夠理解。”
周瑜連忙虛心解說,把自己剛才思索到的心得和擔心,跟黃蓋分享了一下。
黃蓋聽後,原本內心的不服也稍稍化解了些。
看起來,周瑜的反思還是很快的,吃了一場敗仗,馬上能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裡,這就比普通將帥強不少了。
黃蓋安慰了他兩句後,便問起:“既如此,那我們還要繼續強攻廣陵麼?準備新的葛公車,需要不少時日吧?”
周瑜摸了摸稀疏的胡渣子,猶豫再三,說道:“快速強攻破城的希望不大了,就算能破,至少是一個月以上的持久戰。
不過攻城卻不能停,若是我們停了,諸葛瑾、關羽會另想辦法消耗我們的,此時已是騎虎難下。不管能不能攻下廣陵,我們要把聲勢造起來。
原本我們是東西南三麵、圍三缺一,現在可再分兵一營到城北,徹底掐斷廣陵與射陽、淮陰之間的運河,不僅要確保敵軍援兵無法進城,還要隔絕內外消息。
如此,則可對外散布廣陵危殆的假消息。具體怎麼散布,此事有我安排,不必黃老將軍操心。
若是諸葛瑾、關羽的援軍被我們引誘出來,那就打一場江麵上的水戰決戰,以殲其主力,到時候城池破與不破,就沒多大關係了,大不了對廣陵保持圍困,然後分兵剽掠敵後。
但是在殲滅諸葛瑾關羽的主力之前,是不能這麼冒險的,分兵繞後會被敵人的預備隊各個擊破,分兵隻能是在殲敵主力之後。”
黃蓋想了想,這個說法確實也有道理。當初攻廣陵,一方麵是想試試能不能直接破城,還有一層目的就是圍點打援。現在確認攻城希望不大後,打援還是能打的,就是看戰術欺騙做得如何了。
隻要隔絕消息隔絕得好,哪怕廣陵安如泰山,也是有可能勾引包圍圈外的敵人誤以為廣陵即將淪陷、必須搶救。這也一樣能實現迫敵救援、水戰決戰的目的。
隻是相比於原先的理想情況而言,江東軍額外多死傷了幾千士卒罷了。
而且一旦決定從圍三缺一變成四麵合圍,守城敵人肯定會拚死打到底,這對於破城也是不利的,等於是用破城的機會交換了打援的機會,有得必有失。
戰爭打到這時候,經曆此前邗溝大堤攻防戰、廣陵城試探攻城,累計三四次攻勢,江東軍全部失敗。
江東軍實際傷亡人數其實並不算高,加起來也就總兵力的一成多。關鍵是士氣非常受挫,周都督無論怎麼變著法兒進攻,都踢在了鐵板上,將士的人心已經開始微微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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