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知不知道,底下的人琢磨著他的語氣,都一致搖頭表示不知。
既然他們如此無知,六爺就有了賣弄的機會,興奮開口,“聽說那玻璃鋪子背後的主人原是北地一普通商賈,祖祖輩輩走商北戎,倒買倒賣,做些廉價的珠寶玉石小生意。直到某日家裡老人夢中得山神指點,竟有了點砂成寶的本事,山神賜名為玻璃……”
年荼聽著聽著就笑了起來。
這六爺給人感覺是個紈絝,倒是把她編的故事總結複述得很好,簡練又不失重點。
“……去年老人離世,隻給子孫後代留下了一批他做好的玻璃,神異的本領卻沒能傳承下去。這一家子都是膽小怕事的性子,手握重寶擔心遭人覬覦,不敢輕易拿出來示人。直到搭上一條皇商的線,將手中大半玻璃都貢到了
宮裡,才終於安心。”
貧者乍富,擔不起這份貴重,反而如同握了一塊燙手山芋,稍有不慎,就容易被有權有勢的人連皮帶骨吞了,連點痕跡都不留。
但入了天子的眼之後,情況就大為不同了,皇城腳下,誰敢放肆?
前些日子,皇帝賞了獻寶有功的年氏一尊頂好的素冠荷鼎玻璃擺件,年氏又辦了場賞花會邀京中貴女共同賞玩,自此之後,明裡暗裡打聽消息的貴人實在太多,那家商人乾脆就盤了個鋪麵,把手裡餘下的玻璃物件拿出來售賣,說是存貨不多,售完為止。
一聽說寶物數量有限,誰也扛不住這饑餓營銷的手段,但凡有些資本,都想趁著東西還沒賣光的時候趕緊買點,以至於明明是價格高昂的奢侈品,那些富戶卻像是不要錢似的搶破了頭。
聽著隔壁的高談闊論聲,年荼搖頭啜飲杯中茶水,一點也不心虛。
這些出手闊綽的世家大族,又有哪個錢是乾淨的?她從這些人手裡搞點銀子來捐作軍費,無可厚非。
至於以後要不要把玻璃的真正製法公開,那和她已經沒什麼關係了,至少也要過兩代人以後再考慮。
點砂成寶,她編的故事雖然是胡扯,卻也不算完全騙人。
正高高興興擼著貓,隔壁的話題突然扯遠,扯到了她頭上——
“說起稀罕物,玻璃確實稀罕,可到底隻是裝飾品,比不上年氏獻上的望遠鏡實用。聽說那東西如同傳說中的千裡眼一般,十分神異。”
“真的假的?不是騙人的吧??”
“我們都沒親眼見過,六爺您見過沒?”
六爺也沒見過,麵對跟班們發亮的眼睛,他臉上神情有些尷尬,但很快又直起腰杆,“我爹在朝會上把玩過望遠鏡。他說的確厲害!能增強目力百倍!”
這話他敢吹,年荼都不敢聽。古代手工磨製的望遠鏡,能湊合用就不錯了,哪來的百倍??
其他人卻不懂那麼多,唯六爺馬首是瞻,他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紛紛發出驚歎。
“真想親眼一觀啊!”
“那年氏竟有如此本領,若她是個男人,我定要與她結交!”
“不愧是撫遠大將軍夫人,巾幗不讓須眉!”
“嗤”,六爺突然笑出聲,“你們還真信那望遠鏡是她的功勞?”
這些家夥真是傻得厲害,朝中大臣可沒幾人相信。
一個出身不高、又不受重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書都不曾讀過幾本的女人,哪來的能力和本領做出望遠鏡??
“你們或許不知”,他的笑容添了幾分曖昧與猥瑣,嘿嘿幾聲,“宗小將軍剛一出征,陛下就迫不及待地把年氏接進宮照顧。其實之前他們二人就早有牽扯,陛下新年去普照寶刹祭祀都要帶上她……”
再好的兄弟,照顧對方的女眷也要注意避嫌,陛下與將軍夫人之間顯然不清白。
“陛下把望遠鏡之功計在她頭上,怕不是在往她臉上貼金吧!哈哈哈哈!!”,說著說著,六爺捧腹大笑,直到耳邊突然傳來猛獸暴怒的低吼,嚇得他渾身一個激靈,“……哎呦!什麼動靜??”
怎麼好像是虎嘯聲??
同行者也都聽見了,不由麵麵相覷,每個人臉上都有驚懼惶恐。
可是安靜下來再仔細去聽,又什麼動靜都沒有了,仿佛剛才隻是短暫的出現了幻覺。
“哈……小小酒樓裡哪來的老虎?大約是店家請來的口技藝人”,六爺抹一把額頭滲出的虛汗,逞強地故作鎮定。
雖然沒聽過哪個表演口技的人能把猛獸咆哮演得這麼出神入化,但更不可能是真正的老虎在附近!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