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喝了這麼久的藥,陛下的身子已經好多了。
比起之前昏沉的樣子,他已經恢複了早朝,能正常理事。所有人都覺得陛下沒事了……
可就是這個時候,陛下忽然倒下。
剛出宮不到半日,李意尋又被叫回去。
錢郎中一直留在宮中,此時已經被拿下。
他一改之前戰戰兢兢的樣子,整個人透出一種古怪的愉悅。
是的,他非常愉悅。
被送到了陛下跟前的時候,陛下剛停止抽搐,正更衣。
此時陛下好像又恢複了,但是明顯方才的抽搐帶走了他的體力,他靠在內侍們身上,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
這一年,陛下正六十了。
但是壽辰還沒到。
他原本身子不錯,可這幾個月病下來,瘦了太多,現在看他,真如即將咽氣的老人一般,怎麼都不好看。
“你做了什麼?”李意尋看錢郎中笑的這麼得意,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哈,哈!”錢郎中古怪的笑了幾聲:“沒救了,哈哈!沒救了,狗皇帝,昏君,你沒救了!我也沒救了。哈哈哈,咱倆都一樣沒救了,我臨死能把你拉著一起死,真榮幸,哈哈哈哈!”
“你是何人?為何謀害陛下?”秦征怒道。
“謀害?哦,我來報仇啊。”錢郎中被壓著跪著,他努力的掙紮了一下,無果,然後直接跪坐下來。
“八皇子是吧,你歲數不夠大,你不記得了吧?二十年前,錦州藏書案!我不姓錢,我姓公孫!公孫談,是我祖父!”錢郎中,或者說是公孫季此時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剛進宮時候的那個樣子。
仿佛就是兩個人。
“我祖父藏書頗多,多數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其中當然有前朝書籍,甚至前朝的前朝,都是難得的好書。”
“我祖父當年隻是個六品的官職,他並不在官場上如何在意,公孫家家財萬貫,本來也是幾輩子的積攢。可惜這樣的人,卻撞上了錦州私采鐵礦的案子。我祖父知道了太多內情,本也可以全身而退,可他念及自己吃的是皇糧,心不安,於是費儘心思將消息送進京城。可所托非人,彆人為了利益,輕易將他出賣。就是你!”公孫季指著龍榻上的老皇帝:“就是你,明知我祖父冤枉,卻昏聵不查!致使這件事就這麼胡混了過去。”
“不過一年後,我祖父就被上峰排擠,辭官了。本以為從此也可以安然度日,卻不想他放棄了,彆人還惦記著,生怕他再鬨。所以給他安了個私藏前
朝書籍,意圖謀反的罪名。還是你,昏君!還是你!你派來的欽差與當地的官員沆瀣一氣,不顧我祖父和全家的解釋,將那些真真假假,捏造的罪名送到了禦前。是你,是你親口說的,公孫談既然念著前朝的好,送他去見前朝的皇帝吧!我公孫家就被滅了門。”
“我沒死,是從流放之地爬回來的!我萬沒想到,還有機會報仇,哈哈哈哈!害我祖父的人很多,但是要沒有你這個昏君,會有今日嗎?我沒法一個個報仇,但是殺了你不正好?哈哈哈!”
貞裕帝當然記得錦州藏書案,可他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
說過又如何,難不成還指望他會愧疚?
他隻是更憤怒,恨自己當年為什麼不把公孫氏殺乾淨!
此時陛下又急又怒,顯然已經是支撐不住,昏厥了過去。
公孫季畢竟年輕些,他被拉去審問,可李意尋心裡清楚,這毒隻怕沒辦法了。
陛下先前就有了問題,如今這十幾日的藥喝進去,怕是……
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這麼想的。
公孫季並沒有被用刑,因為就在拉去暗室的路上,他就已經七竅流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