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墜兮威靈怒,嚴殺儘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
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歌聲,在沙漠傳了很遠很遠。
尉遲墨玨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猛然拉住了韁繩,馬因為不適,扭著頭,前蹄踏了踏,其他貴公子也勒住了馬,扭過了頭望向了來時的地方。
尉遲他似乎聽見了什麼,他扭頭望向了花木蘭大部隊的方向,眼中緩緩彌漫起了大霧,他隱隱約約聽見了那哀聲,大約是有同袍去了。
“墨玨……”有人突然叫住了他,墨玨回了頭,卻見三個貴公子下了馬,行了軍禮,他們是丘穆陵氏,步六孤氏,勿忸氏家中的小輩,現在也是家中的獨苗,但是他們執意要跟著尉遲墨玨來戰場,不是因為一時置氣,而是因為,他們的父兄都已經戰死沙場,他們不願意他們家去找寒門子弟來代替他們上戰場,若是死了,至少他們會有人來收屍,而寒門子弟連個墓碑都不會有。
“你們怎麼了?快些起來。”尉遲墨玨也趕緊下了馬,想去扶起這三個人起來,他們卻執意不肯。
其中丘穆陵琿靖雙手抱拳,抵頭,拳頭齊眉,隨後道:“墨玨兄,答應我,若是我們日後戰死沙場,請務必親自將我們屍骨撿回去,至少,給家人留個念想。”
“拜托了!”
“拜托了!”
“拜托了!”
尉遲墨玨望著三個人,他們都是多麼驕傲的人,此刻卻是跌到了塵埃裡,他默然了半晌,最終隻得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們,若是你們戰死,我會親自幫你們拾骨寄回家。”
這句話看似很平淡的“寄回家”,但是背後辛苦無人能知,若是尉遲也戰死了,那麼無人能收殮他們的屍骨,他們會一起被掩埋,一起腐爛,化為傷痕累累的白骨。
或許等他們家族的人接到他們陣亡訃告,來撿骨帶回去安葬,也許也分不清哪具屍骨是他了。
尉遲墨玨答應這一聲,他的身上就多了幾條命,他絕對不能死,不能死啊……
尉遲歎了口氣,瞧了一眼東邊已經出了地平線的太陽,眯了眯眼睛,今天的太陽的光,印得天邊霞光很美,很美,希望他們戰死那一天,霞光也是這麼美吧。
“先起來吧,花都尉交代給我們的事情,先做完吧。”
太陽從地平線出了來,緩緩上升,地平線旁邊的雲已經被暈染成了紅黃色的霞光,照在沙漠的邊際,竟然印得沙子也開始變色起來。
花木蘭在沙子堆成的墳堆前麵坐了半晌,抹了一把臉,望了望太陽,隨後道:“先走吧。”
許多將士也都起了來,能上馬的上馬,若是沒有馬,隨即就自動列在馬隊兩邊,跟著一起走。
因為吃不飽,也沒有水,許多將士走得很慢,幸好乾草夠著,馬還是能撐下去的,但是人已經沒了糧食,許多士兵現在已經開始虛脫了。
林時七望著花木蘭的背影,她實在是看不懂花都尉這個人,剛剛還在哭,現在卻好像是個無事人一樣,她想了半晌,實在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嘟囔了一句:“大魏叱奴,真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