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境小輩,老夫閱儘眾生卻無有你之參悟,請入得此間,為芸芸眾生尋得一條救世之道。”
而後神龜閉上眼睛,待見尹平走入其口,它又一次恢複到了起初向往吐納寒氣的狀態,剛才所發生之事,似乎忘記了一般。
尹平踏入神域,初極狹,才通人,腳踏雲域逐步向前,才發覺內裡另有玄機往前不過二十步,見黑漆漆的世界中一道微光出現,再近前,才發現,那是一個出口。
來到出口,但見周遭桃花朵朵、緋紅之色染紅一整個山脈。
這裡,便是昆侖神域。
放眼望去,這哪裡是一隻神龜肚子那麼丁點兒大的空間,這裡,已然是一片巨大的神域世界。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這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見此情景,尹平不經感歎,
“古人誠不欺我!桃花源竟真的存在,不是所謂的盜墓人見到目中壁畫所衍生的想象。”
他腳踏雲域,飛到空中,但見地下田地內的插秧人向自己揮手致意,十分和諧。
這樣的幸福富足場麵,他隻在中學課本上見到過了。
“您便是新入的昆侖神域的問道人吧?五柳先生知您要來,已然吩咐小人在此恭候了!”尹平飛行不過數十米,兩位小書童腳踏雲域而來,出口便向尹平邀請道。
“五柳先生?陶淵明?”
“問道人學識淵博,竟識得我主大名,請隨我來。”
書童在前引路,尹平緊隨其後。
他百思不得解,為何這昆侖神域內是陶淵明的桃花源?飛過一大片良田和小溪,人們在田地裡辛勤的勞作,孩童們在錯落中高興的玩耍,好不熱鬨。
在村子角落裡,一座不高不低位於整個村子南麵的山下,有一間茅草鋪頂的不大不小的農家院落,院落正前方,一大片紫色、黃色各色相間的菊花開得正旺,菊花田裡,一位身著寬袖道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一手執杯一手撫菊看著美景。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吟詩道,此刻,尹平已然站在他的院子裡,等待著老人歸來。
“五柳先生好興致啊!”他在一旁符合道,
“哦!小友識得我這篇《飲酒》?”
“自然是可以全文誦讀的佳作!”
“請!”五柳先生長袖中伸出手來,邀請尹平吟誦,尹平身旁書童十分嫻熟的遞上杯子,杯中是半盅盛好的黃酒。
尹平接過杯子,小酌一口,道: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暄,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啪啪啪,幾聲響亮的掌聲,五柳先生和兩位書童齊刷刷表示認可。
“小友,老夫已然是不入世事亙古之人了,此間為我秘修之所,許多年來,不曾有人經受住那神龜拷問,你是這千百年來進得此間的第一人。不知小友來我昆侖神域有何事?”
“我知先生曾經不願為五鬥米折腰,而在這南山之下悠然采菊不入世事。原以為昆侖神域是大神雲集、機緣眾多之所在,原以為可以為我尋得拯救蒼生之萬法,不曾想,進得此間反而是打擾先生清修,晚輩實感抱歉。”
“無妨,我離開時,那凡塵之中烏煙瘴氣、太過繚亂。當年,幸得尋到這桃花源之所在,才有我今日修為。世人皆道我陶淵明是老糊塗喝酒喝多了才寫出《桃花源記》那般的虛幻之作····”五柳先生站起身來,朝著金黃色夕陽望去,手中的杯子始終未能放下,而是緊緊鑽在手心,
“林儘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發垂髫,便怡然自得····妙哉····妙哉···”五柳先生提及自己的文章,低頭感歎不已。
“當年那漁夫實則為我本人,我窮儘一生,隻希望再能入得此間,奈何直到生命儘頭,也未能如願,誰知,在我逝去之年,我卻羽化升仙,去得升仙台,那路引居士問我有何念想,我想都沒想便回道‘若能再入桃花源,不入這仙道也罷’,每想至此,我便從無悔意。羽化升仙,哪有我這采菊東籬的怡然自得!哈哈哈哈!”五柳先生言畢,身後圓光忽然若隱若現。
“您?已然是一位仙人了?”尹平震驚到,執念之重如呂洞賓者,一生隻求成仙也在前幾日才登得仙門;而五柳先生因氣節突出而自然羽化升仙卻不想入得仙門而來到昆侖神域獨成一家,逍遙自在。
“你可以這樣界定我:散仙,哈哈哈。這昆侖神域原為神龜體內一方助人修煉的小世界,隻因這神龜不能修成仙道,又不遠進入輪回,故而,我與它達成協議。我將桃園源內眾人接入此間,用我的仙緣為神龜鑄能,故而,這裡變成了昆侖神域。不曾想,千萬年來,無數執著的修士總是前來打擾,擾亂我的修行,一怒之下,我謝絕任何人進得此間,除非抵擋住神龜拷問。故而,在你進得此間的路途上,廣源境、幽明境、神罰境、無畏境,甚至華陽境修士的屍身無數,他們太過功利,即使進得此間,也會被我轟將出去。”
“那先生何以放我進來?”
“我放了嗎?哈哈哈,小友誤會了!你是神龜放進來的,故而,我要問你進來尋我,所為何事?”
“我為蒼生生死而來!”
“哦?蒼生生死,與爾何乾?”
“萬千生靈,在這千萬年來遭遇太多劫難,若為常理,我斷然不會理會,可今時今日,已然遭遇外星妖物洗劫,無數家庭毀於一旦;生死存亡之間,我們奮起反抗,才可得目下這短暫休憩,但,一百多年後,又有更加強大的外來妖物將會從天而降,是時,不論何種境界,都難以抵擋。”
“那妖物有何種神通?竟恐怖如斯?”
“不隻有毀天滅地之力,還有吞噬凡塵隻能!屆時,不論是昆侖神域還是九幽天門都不可阻擋其一二。”
“如此說來!我這一方小世界也不會幸免於難?”
“先生,恐怕是的!不隻是昆侖神域,整個雲夏星都會在那場戰爭中洗漱滅亡,連一粒凡塵都不會留下。”
“外星妖物,恐怖如此!”五柳先生聽聞此言,直接坐到椅子上,他仰頭對視熏黃落日,嘴角微微顫動,
“看來,久不在世間,已不再知曉其中的變換之事了!”
“先生應當早作打算,以免灰飛煙滅,理想消亡。”尹平起身,勸慰道,
“罷了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這老骨頭也活得差不多了,不妨想開一些,無意成仙,已然占據天元,不可為了個人之私,與這天道對抗,既然上天讓我隻能在這此間擁有一百餘年之樂,那就這樣吧!”五柳先生悠然自得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出手幫助任何人。
“您就真的願意看著您所熱愛的這斑斕世界就此泯滅嗎?”尹平不解的問到,他不曾想道,進得此間,得到的是如此順天之命的回答。
“小輩,有些事,即使努力,也隻能改變些許,並不能改變所有,故而,你努力,又有什麼必要呢?”
“先生,我不讚同,當知隻要一息尚存,不可磨滅意誌,當初您不願為五鬥米折腰是厭惡了那官場的種種規則和世人的愚昧無知,此刻,萬千生靈都在為著同一個目標努力,為著同一種敵人奮鬥,眾生皆如此,我們有什麼理由沉淪不前,放任自流。”
“小輩,就此彆過吧!我將珍惜接下來的每一天,你且回去,我·····無能為力!”五柳先生拂袖進屋,關上了自己的門。
尹平本想多勸慰幾句,看來事情已成定局,他已無力回天,值得在門口作揖辭彆,臨行前,他衝著屋內道:
“先生此舉我已了然,望先生以天下蒼生為念,切勿舍棄萬千生靈,我乃雲夏之主尹平,希望先生聽我告慰,勿要虛度光陰。”
言畢,他踏著雲域,朝著最初來時的方向而去。
在天空中飛行,沒有了來時那般期待,眉心,反倒是多了幾絲凝重。
雲夏修真界是一個如此奇怪的地方,既有處心積慮者、又有不擇手段者、還有超然物外人,他們,若能團結一致,何至於外來勢力可以輕而易舉的奴役普羅大眾,他尹平一定要強大起來,一定要帶領雲夏星反抗那未知勢力,也可能是那些未知勢力。
“問道人請留步!”在尹平即將抵達來時入口時,書童在後麵高聲喊道;尹平以為五柳先生回心轉意,高興的回頭,卻隻見那兩個書童來到近前,與他言語。
“這是我家主的一點心意。”其中一個書童呈上一個巨大木盒,打開,內裡是各種寶石、仙草、丹藥,另外那位說話的書童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雙手奉上,道,
“家住怕您不收,特意分赴,這些寶石與仙草應該可以祝您培育一下極有深淵之人,請您一定收下,這是家住親筆信,請問道人出神域後,再行打開。另外,問道人·····”書童略有遲疑,道,
“我二人也來自凡間,知曉眾生不易,但,凡人自有凡人之道,請問道人莫怪我主無情,道法不同,不相為謀。我二人感念問道人之執念,無有其他可供,僅向問道人提供一條信息,或許有些用處!”聽聞此言,尹平突然來了興致,
“您說!”
書童觀察左右確定安全後,便道,
“西北蔥嶺有一神秘地界名曰——謫仙穀,那裡據說有一位神秘高人心係天下,說不定,他可以幫助您!”
“謫仙人?李白?”
“非也,非也,此謫仙非謫仙人李太白!是一位被仙界貶謫的仙人,問道人如有緣,說不定可進得此處,尋得高人相助,我等,告辭!”書童言畢,左顧右盼,目下無人後,即可駕雲域而去。
尹平收下禮物,心中不免一陣酸楚,
“五柳先生看來並非心中無天下,而是這天下負他太深,他不願出手罷了。”
他穿過深邃小洞,從神龜嘴內走出。與神龜作彆後,便踏著雲域離開此間,在飛艇上,他打開五柳先生那封信,封麵上“尹小友親啟”的字眼讓他內心莫明感動:
尹平吾友,世間芸芸眾生非我不念,奈何執念太深不可信任,故不能相助。天道不可逆,逆天而行,不定能改天換命;相反,恐物極必反,傷害天元,吾友慎重。汝之氣節,非吾所及,感佩之誌,不得不從。今有靈石、仙草、秘術多種,期待能助小友一臂之力,僅此,爾爾,祝得償所願,如夢似幻。
五柳
敬上
讀畢,尹平心領神會,既如此,就如此吧。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覺自己肩上膽子,更重了,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