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妖沙啞的聲音在蒲秀才耳邊響起,“跟我走。”
她抓住蒲秀才的一隻手,向前走了幾步,忽而又轉彎走了幾步,接下來或直行或向左或向右,顯得無比熟悉。
蒲秀才心裡有些疑惑。
他雖然看不見,但依稀能感知到,這應該是一條狹窄的密道,或許是為逃難所設,但到處布滿了陷阱,必然非常隱蔽。
但藍妖卻知道,而且連陷阱怎麼避開都無比熟悉,仿佛到了自己家裡一般。
兩人走著走著,前麵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一道光。
光從上麵照下來,漫漫長長,仿佛一粒粒光塵彙聚凝結而成,微弱而黯淡。
藍妖帶著蒲秀才走到光影裡。
借著這道仿佛凝實的光線,蒲秀才看清了四周的場景。
就如他剛才所想的那樣,這是一條狹窄而冗長的密道,方才走過的,隻是密道的水平部分,現在還剩下垂直部分,也就是光線垂下的這條天井。
藍妖抬起頭,整個人沐浴在光線之中,說道:“最上麵就是第十二層,她在那裡。”
說著,她抓住石壁上的凸起,準備向上爬。
蒲秀才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藍妖回過頭,停下了攀爬的動作。
蒲秀才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你到底是誰?”
藍妖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沙啞的嗓音在狹窄的甬道中顯得有些縹緲:“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因為…”
蒲秀才一邊說話一邊吸氣,以至於嗓音都有些顫抖
,“因為我想知道…”
說到這裡,他渾身都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帶動鐵甲發出鏘鏘的聲響。
藍妖默默地轉過身,麵向石牆,輕聲道:“我們上去吧,她在上麵。”
蒲秀才仍舊沒有動。
他雙手握緊拳頭,渾身繃緊,緊得開始顫抖,再問:“你到底是誰?”
藍妖動作一僵,對著石牆久久沒有動靜,仿佛一尊雕像。
死寂的氣氛籠罩在四周,仿佛是看不見的牢籠,困著他們,讓一人一妖保持著僵持。
唯有光影裡,那些細細的塵埃仍舊遵循著某種特定的規律,浮浮沉沉。
過了許久,這座狹小的牢籠裡響起一聲長長的呼氣聲。
隨著這口氣呼出,蒲秀才恢複了平靜。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半妖,道:“能再讓我看你一眼麼?”
藍妖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在微弱的光線下,她那雙灰色的眼睛越發黯淡。
半妖舉起雙手,低下頭,摘下漆黑的鐵盔。
…
蒲秀才第二次看到那張醜陋的臉。
五官扭曲、畸形,皮膚漆黑龜裂如炭,哪怕是眼力再強的人,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但是這張臉的輪廓…還大體尚在。
如果在上麵蒙上一張宣紙,以墨筆描繪出來,會是什麼樣?
蒲秀才是畫師,技藝高超,更能畫人物。
所以他不需要蒙上一張紙,也不用用筆去描,他隻要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一次,就能在心裡畫出來。
蒲秀才看完,開始在心裡畫。
畫這張臉的輪廓。
一筆一畫,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畫到一半,心跳忽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