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後來出現了一些狀況。”
在圓形的石梁穹頂下,這位好似塵世公子般的妖王繼續說道,“我們走著走著,發現剩下的山越來越少,沒看過的花也很少。還沒有等到我們垂老,隻花了三十年的時間,我們便走過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山,看遍了所有的花。”
說到這裡,他低下頭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才道:“人類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狹小,是多麼的單調。而且,它還在繼續變小,繼續變得更加單調。人類,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妖神雕像上,蒲秀才繼續沉默。
“你大概是沒有的。”
左遺輕輕搖頭,臉上露出無儘的向往,“我聽說人間廣闊無邊,有數不儘的物種,數不儘的鮮花,有數不儘的山巒,有無邊無際的大海,有蜿蜒萬裡的大河,有澄澈如鏡的湖泊…
有日月,有星辰,有白晝有黑夜,天穹是藍色,大
地是綠色。一切應有儘有。但是我們什麼都沒有,我們隻有這座無比狹小貧瘠的世界,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我們被困在裡麵,都是囚徒。最糟糕的是,這座囚籠還在枯萎。”
他臉上滿是淚水,籠罩著深沉的悲哀:“那時候我就發誓,有一天一定要離開這裡,去人間,去真正的世界。”
蒲秀才看著他,心裡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想著玉床上沉睡的女子,甕聲道:“你想乾什麼?”
“人類,你不要著急,我的故事還沒有說完。”
左遺對他笑了笑,繼續自顧著說道,“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師妹,讓我高興的是,她也是這樣想,而且我發現師父也有著跟我相同的想法。甚至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妖,不,所有的生靈,都渴望前往人間,逃離這裡。但可惜的是,這個世界即便已經在開始枯萎。但仍舊牢固,牢固得不可摧毀,能離開的人,隻有師父和師妹。”
蒲秀才心裡那股不祥的預感更濃了。他暗自警戒,
一邊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們上等妖族,都有天賦神通。”
左遺很耐心地解釋起來,說道,“師父和師妹都是天狐,天狐的血脈在成熟之後,會具備穿越空間的力量,所以他們能夠離開妖界。二十年前,師父就是這樣做,他說他要前往人間,尋找拯救這個世界的方法。我和師妹很高興,看著他離開,等著他回來,回來帶我們一起前往人間。但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去就是二十年,毫無音訊。”
“於是,師妹決定前往人間找他。”
他低下頭,表情平靜地看著玉床上的少女,“那時候,師妹的天狐血脈還沒有完全成熟,但是她居然成功了,她就在突然之間,消失在我眼前。
我坐在她消失的地方,等她回來,一天一天地等,等了四十七個晝夜。在這四十七個晝夜裡,我每天都在後悔和害怕中渡過,我後悔自己不該讓她離開,害怕她像師父一樣一去不回,留下我獨自被關在這裡。”
左遺抬起頭看著蒲秀才,問道:“人類,你能體會
那種心情嗎?”
蒲秀才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是體會不了那種心情的。”
左遺搖頭,繼續道,“在第四十八天的時候,我終於看到她回來了,但是她已經不是完整的師妹,妖心殘破,血脈不全,喪失了穿越空間的力量。”
“我很失望,非常失望。”
他不停地搖頭,俊美的臉龐上爬滿憤怒和殘忍,“我等了那麼多天,煎熬了那麼多天,等了他們父女那麼多年,他們就是這麼回報我的!更可惡的是,她竟然愛上了一個人類,為了一個人類喪失了自己高貴而珍貴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