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牢。
獄卒在前麵提著燈,狄湘靈在後麵跟著走。
換成普通的小娘子,看著在燭火的照耀下徐徐延伸的道路,鼻中嗅著那汙濁難聞的氣味,早就被這陰森可怕的環境嚇得花容失色了,狄湘靈卻隻是好奇地打量著。
獄卒都毋須察言觀色,隻是聽那沉穩的腳步聲,就知道這位底氣十足,討好著道:“早就聽聞十一娘子的威風,今日一見,果然是女中豪傑!”
狄湘靈卻笑了:“不懼這小小的牢獄,就是女中豪傑了麼?又不是從這裡一路殺出去……”
眼見獄卒的臉色有些驚懼,她又安慰道:“彆怕彆怕,陽曲縣治的吏胥聲名還是不錯的,拿了錢財辦事,用我弟弟的話說,就是有底線的乾吏,而非那一味魚肉百姓的汙吏!”
獄卒鬆了一口長氣:“俺之前親眼見到秀才公斷案,三兩句間,就把那郭家郎君的冤屈洗清,俺們私下裡都驚歎不已,沒想到還能得秀才公此言,當真暖心!”
既然打開了話題,狄湘靈也順勢道:“陳小七、跛腳李和萱娘三個,近來如何了?嗯,雷員外托我問一問……”
獄卒眼珠轉了轉,低聲道:“縣中幾家員外早就關照過俺,但俺們都是知道分寸的,這不在等雷員外親自出氣麼?”
“哦,是想要雷老虎下手,弄死這三人是吧?”狄湘靈暗暗搖頭,對於那幾家富戶極為不屑:“報仇都不敢自己上,真是無用至極,活該被雷老虎耍得團團轉!”
五家被綁架了兒郎的富戶,確實對這夥綁匪憤恨至極,也拜托了獄卒“照顧”他們,但直接弄死,卻不太敢,生怕留下了把柄。
何況他們也認為,雷老虎是最火大的,畢竟自家小娘子被綁了整整八天,為首的鐵羅漢還闖出護院的包圍跑了,讓雷家很是灰頭土臉。
留下的三個人,還不被雷家給整死嘍,他們何必親自沾血呢?
確定了各家富戶所想,狄湘靈更加篤定,朝著牢獄深處走去。
最先看到的是跛腳李,一個乾瘦的老叟,戴著枷鎖,眉宇間有股子凶悍之氣,但此時囚服上滲出血漬,靠在牆邊,麵對獄卒提著的燈籠,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顯然心裡也是懼怕的。
他至少一言不發,同樣關在一間牢房的陳小七同樣戴著鐐銬,還定定地看了過來,如夢初醒:“十一娘子?十一娘子來了!你當時答應過俺,饒俺一條命的!”
狄湘靈哼了一聲:“我狄十一娘向來說話算話,隻要你交代出其他人,就為你爭取一條生路,你現在還能活著,就該慶幸,不是落在雷員外手中,生不如死……”
陳小七泣聲道:“但還是沒法活命的,千裡流放,那五家不會放過俺們的,不會放過的……”
即便不了解林衝的故事,也知道流放途中,衙役有的是辦法折磨一個人,這也是宋朝女子豁免流刑的原因,是朝廷對女子的優待,否則真要押送女囚犯,那更是慘無人道。
而與陳小七交談的同時,狄湘靈的眼角餘光,實則一直關注著牢房一側的另一名女子。
女囚是沒有獨間牢房的,一般同一批犯人,無論男女都會關在一起,此時垂著頭坐在角落的,正是綁架三人組裡唯一的女子萱娘,也是唯一沒有帶上枷鎖鐐銬的,顯然獄卒認為她毫無威脅。
狄湘靈的武感很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在自己接近時,一對眼珠就透過披散的頭發,朝著這邊看了過來,眼神裡帶著觀察與審視。
“此女確實不簡單!”
狄湘靈心頭有了數,淡淡開口:“我此來也是給你們一個最後的機會,說出鐵羅漢的下落,若是抓到了主犯,自然能對你們網開一麵!”
“羅漢哥哥……鐵羅漢是四海為家的江湖子,他一旦跑了,到哪裡去捉拿?”陳小七喃喃低語,突然看向角落裡的女子:“萱娘,伱和鐵羅漢走得最近,你可知道他的去向?”
跛腳李也下意識地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