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大堂,雷老虎雙手虛握,腳下來回走動,與此前大馬金刀的坐姿,形成鮮明的對比。
顯然,女兒真的丟了,已是令他亂了方寸。
不過十數年的員外生涯,一步步將雷家發展壯大至此,他終究還是那頭令並州人噤若寒蟬的猛虎,失態了片刻後,還是緩緩坐了下去。
極輕的腳步聲傳來,莫老步入堂中,低聲道:“阿郎,雷五不見了……”
雷彪目光淩厲,一字一句地道:“將消息透露給江懷義的,是他?”
莫老默然。
雷彪閉上眼睛,以悲憤的聲音道:“這九兄弟,都是我從小培養出來的,雖是護衛仆傭的名義,卻無賣身契約,視作半子,他們平日裡也是一腔的忠心,為何會在這個關頭背叛我?”
莫老輕聲道:“想來京師那邊,早有收服地方察事之心,雷五恐怕也是一念之差,受其誘惑,鑄成大錯!”
“江懷義那時在我麵前故意賣弄,我就知身邊有奸細,但參與的人手太多,一時間也不好分辨,沒想到是這麼親密的屬下!”
雷彪緩緩地道:“莫老,以你對雷五的了解,京師那邊能用什麼法子收買他?我能給他的已經很多,總不會江德明直接許以官身吧?”
莫老道:“那自是欺瞞,雷五不會信的……但阿郎,京師那邊終究是上司……”
雷彪點了點頭:“聽命於上,嚴格來說,並非背叛……你竟是這般想的麼?”
前半句話入耳,莫老的身子尚且微微弓著,可後半句一出,他立刻知道不妙,肩膀一晃,剛要閃躲,脖子已經被卡住,整個人竟被雷老虎硬生生提了起來。
這老者一身武功也是不俗,此時卻半分施展不開,隻覺得一張目眥欲裂的麵容湊了過來,那蘊含著滔天怒火的鼻息噴在臉上:“雷五定是死了,處理了屍體,再做出他畏罪潛逃的假象,為的就是替你頂罪,區區小計,也想騙我?你也不想想,即便雷五發現我要對江懷義他們下手,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拐走婷婷?家中能辦到這件事的,隻有你!!”
莫老掙了掙,就知自己絕不是這位的對手,也不做徒勞的反抗,喉嚨裡咯咯作響,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雷彪卻越掐越緊,眼中充斥著血絲,能令他這般憤怒的,不僅是女兒身處險境,還有最信任的下屬出乎意料地背叛:“二十年!你跟在我身邊足足二十年了!婷婷從生下來,伱就看著她長大,平日裡也是將她視作女兒的,不然的話豈能輕易將她帶走?說!到底為什麼背叛我!!”
到了最後,手掌終於稍稍一鬆。
“咳咳!咳咳咳!”莫老頓時劇烈咳嗽起來,唇角流下鮮血,斷斷續續地道:“老奴……剛剛所言……就是原因……老奴是皇城司的人……遵從上命……本是應該……談何背叛?”
雷彪愈發震怒:“老奴?我從來沒有如此輕視於你!你反倒要給那些閹人當狗?”
莫老的眼神也淩厲起來,聲音變得順暢,極有底氣地道:“身為皇城司之人,忠的是先帝,忠的是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雷彪看著他,隻覺得不可理喻:“宮裡的太後,要殺皇帝的生母,這也是忠於先帝?”
“為何不是?”莫老斷然道:“官家年幼,性情不定,有朝臣弄奸陰謀,又有李妃在皇陵不安分守己,時時想要認回兒子,妄圖取代太後的位置,這是動搖社稷的大事!太後阻止,豈不是忠於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