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
自從解試放榜之後,出入這裡的學子人數,明顯少了許多。
畢竟國子監的解元從來不來國子監上課,依舊寫出了完美的答卷,人都有盲從之性,漸漸的來上課的就少了,在家卷的就多了。
博士們倒是樂得清閒,他們又不像以後的太學,還有考核指標,最好都不來聒噪,樂得空出時間研究學問,乃至琴棋書畫,瀟灑度日。
當然那是休想,總有些學子在家看不進去,就喜歡熱鬨的讀書環境,天天都來國子監報道。
“王伯庸今日沒來?”
“彆提他了,本以為多厲害,結果連前十之列都未進,實在丟了我們國子監的顏麵!”
“韓稚圭和文寬夫也不在啊,都在憋著一口氣,想要贏那個人呢,你說咱們是不是也不該來?”
“哼!”
閒聊的學子們先是談到了王堯臣,故作不屑地貶低了幾句,其實也知道以王堯臣的才學,此次解試算是發揮失常。
而韓琦第三名,文彥博第五,都證明這兩位確實有真才實學,畢竟應試詩賦的難寫眾所周知,考不好也基本以此為托詞,但人家愣是第一次參加解試,就拿到了名列前茅的成績。
可惜還有那個人……
橫亙在眾人頭頂上的那個人!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年輕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嘁!你們喪氣什麼,不就是一場國子監解試麼,禮部省試的題目可遠不是這等難度!我看這狄仕林解試固然考得還行,但河東之地,文教貧瘠,此人後勁已失,頹態畢露,現在正於家中惡補遮醜,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
這番話語一出,部分學子麵露怪異,部分學子則發出一片喝彩:“此言不無道理!”“三郎說得不錯!”
一方麵因為這確實說到了抱有嚴重地域歧視的士子心坎上,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說話人的身份。
張宗順,祖父是如今位列兩府的高官,太後一黨的旗幟,樞密使張耆。
說起張耆,這也是一位提到劉娥的晉升之路中,不得不說到的人物。
當年前夫哥龔美帶著妻子劉娥,從蜀中移居京師後,窮得基本生活不下去,他便將劉娥賣給了王府指揮使張耆,張耆見劉娥相貌美麗且乖巧伶俐,於是轉手將之獻給了王府的主人,時任韓王的少年趙恒,趙恒一見劉娥,大為歡喜,淪陷於溫柔鄉不可自拔,以致於日漸消瘦……
趙光義發現自己的兒子突然虛了,走路都飄著,仔細一詢問,才知道兒子與出身微賤且二婚的民間女子廝混,大怒之下將劉娥趕出王府,然後又為趙恒賜婚,新娘正是潘美的女兒,即真宗的第一任皇後。
但趙恒舍不得劉娥,將其秘密安置起來,就放在張耆的家中,當時劉娥連個侍妾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張耆卻侍奉劉娥極為謹慎小心,為了避嫌,他從此不再回家居住,乾脆選了另一處宅子安身。
這個舉動為他日後帶來巨大的回報,多年後執政國朝的劉太後,將他一路晉升為樞密使,“章獻太後勢微時嘗寓其家,耆事之甚謹。及太後執國柄,寵遇最厚,富盛逾四十年”。
張耆的個人能力肯定是當不起樞密使一職的,但他堅定不移地為太後黨,自然有人扶持幫襯,隻不過後來劉娥死後,他自然而然地外出京師為官,所曆藩鎮,人頗以為擾,就體現出了能力和品性的低下。
不過這位與前夫哥有個不同,教子極嚴,兒子那輩雖然沒什麼人才,但也沒出什麼奸人,到了曾孫那輩出了一位頗為有名的人物,張叔夜,即曆史上平定宋江起義,把宋江吊起來打的猛人。
如今的張宗順是張耆的孫子輩,家中排名三郎,若論輩分的話,就是張叔夜的叔伯,當然張叔夜還要三十年後才出生,張宗順現在也才二十歲不到,正是年輕氣盛之時,孫子輩受到祖父的約束又相對少了些,在國子監最看那河東子不順眼的,就屬他了。
雖然這回解試馬失前蹄,沒有考上,但張宗順還是發表了一番高見,眼見提振了屬於國子監的士氣,不禁微微一笑:“且不說那些煩心的話題,諸位可知,墨文坊的行首要換人了?”
各行各業,行首極多,唯獨這個墨文坊的行首,讓士子文人露出會心的笑容來,因為它是隸屬於教坊司的,頓時湊了過去:“三郎快說,是哪位大家有此殊榮,能坐上行首之位?我們定要去捧場的!”
張宗順展開折扇,眉飛色舞:“這你們就不知道,這位大家可了不得,乃是江南女子,柔情似水,歌舞雙絕,名震當地教坊,也是墨文坊的周大家患了病,其餘的又當不起行首之位,才請了這位來!有美一人,清揚婉兮,聽得外人傳言,早已離京的柳三變都大為惋惜,恨不能見上一麵!”
這就是拿柳永刷名頭了,聽聽便可,但眾士子想象著佳人的絕代風華,還是眼睛一亮,連連道:“細說!細說!”
正在大夥兒聊得熱火朝天之際,一位書童快步上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湊到張宗順耳邊,說了幾句話。
張宗順本來有些不耐煩,但聽著聽著,連教坊司的名妓花魁都丟到一邊了,眉頭揚起:“竟有此事?好機會啊!諸位知道三年前京師的那場滅門案麼?”
“嘶!是有耳聞……”“提那作甚?當真晦氣!”“我家大人心善,從來聽不得這些……”
國子監學子大部分都是京師人,再加上三年前畢竟不是三十年前,時間上並不久,不少人都是記憶猶新的。
張宗順道:“前幾日有人上開封府衙敲登聞鼓,那死人的宅子竟是鬨了鬼,左鄰右舍的都親眼所見,陳直閣便下令,要重新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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