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義距離開封並不遠,全程兩百六十裡地,一路上都有官道,毋須跋山涉水,狄湘靈騎術精湛,快馬加鞭,早晨出發,四個時辰未到,就進入了皇陵範圍,龐大的石刻群已然遙遙在望。
“這禁軍守衛,果然形同虛設……”
駐紮在這裡的禁軍叫做奉先軍,狄青目前就是其中的一員,但狄湘靈目光一掃,隻看到遠處大概有些人影走動,還都是婦孺,見不到軍士,再接近那駐紮在外圍的屋舍,發現都十分破舊,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繕過了。
很正常,被發配到皇陵的禁軍,都是不得勢的,或者說沒有錢財走動打點的,而宋軍的軍餉是出了名的難發,許多禁軍為了養家糊口,都要出去接私活,這裡的情況顯然更是如此。
所以按照規製,奉先軍有八百人守陵,但狄湘靈估計,除非接到京師那邊的通知,天子要來掃墓祭拜,禁軍才會儘量湊足人數,不然正常情況下,偌大的皇陵,能有百八十人守著就不錯了。
既如此,狄湘靈直接將馬安置到一個隱蔽的角落,取下鞍邊係著的鐧,喂飽了草料,稍作安撫後,就飛縱出去,開始尋人。
“找到了!”
不多時,她就來到了一個神色警惕,專心巡邏的人身後,用鐧點了點對方的後背:“雷六!”
身後突然響起女子冷肅的聲音,令雷六幾乎魂飛魄散,但轉身一看,反倒不奇怪了,擠出笑容來:“原來是十一娘子大駕!”
狄湘靈道:“你家二郎和三郎呢!帶我去見他們!”
雷六遲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帶去,對方還是能找到,便道:“十一娘子請!”
雷家還是很謹慎的,沒有直接在皇陵裡安家,而是去了距此地十裡外的村落裡,當狄湘靈走入時,正巧見到雷老虎的兩個兒子雷濬和雷澄,在對練刀法。
主要是雷澄在出刀,看勁風隻用了三分力,雷濬卻也隻有招架的功夫了,勉強陪著這個弟弟過招。
“有人!咦!是狄家姐姐!”
也是雷澄率先發現,停下刀來,雷濬順著他的目光,才看到狄湘靈英姿颯爽的身影走了過來,臉色微變。
雷澄則歡喜地迎了過來:“十一姐!十一姐!”
對於這個憨直的小胖子,狄湘靈同樣很有好感,之前入京的半年,雷澄就跟在狄進身邊,沒事了就在家中練武,完全不怕枯燥,這般專注再加上自身的體魄天賦,假以時日必成高手:“三郎,待我忙完,跟你練練!”
雷澄樂嗬嗬地道:“好啊好啊!”
雷濬則斜了眼左右,知道就這麼幾個手下,是萬萬擋不住此人的,唯有乖乖上前,拱手行禮:“十一娘子!”
平心而論,雷濬真有些怕眼前這位女子,他很清楚,狄進是講道理的,而狄湘靈隻講自己的道理。
果不其然,狄湘靈懶得寒暄,直接問道:“那個準備毒害李順容的賊子呢?”
雷濬道:“正在關押,我們已經拷打審訊,然此人意誌極為堅定,始終不願透露背後的指使者!”
狄湘靈道:“人呢?我來問問!”
雷濬並不願意此時就讓對方看到,微笑道:“十一娘子風塵仆仆,恐怕午間也未用膳,不妨先用膳洗塵?”
狄湘靈眉頭上挑,毫不客氣:“你心裡有鬼?”
雷濬麵色微僵:“這是哪的話?”
狄湘靈道:“那藏著關鍵人證,就是想單乾,覺得自己厲害,能夠獨自解決這等大案?”
雷濬苦笑:“十一娘子何出此言呢?我們從並州起就是盟友,我更是親自手刃江懷義,這等事都做了,伱難道還信不過?”
“我確實信得過雷家,卻覺得你們自己多想!”狄湘靈哼了一聲:“是不是看六哥兒到了京師,始終沒有揭露太後的惡行,害怕他向太後委曲求全,甚至達成交易,將你們給賣了?”
雷濬心裡確實有著類似的擔憂,畢竟高中進士,攀上執政太後,未來前程不可限量,相比起來,雷家這小小的盟友又算得了什麼?
換做是他,肯定會有所取舍,當然也就擔心自家就這般被舍去了!
狄湘靈心想所以雷家隻能當個地方豪強,見識就到這裡了,淡淡地道:“且不談公理正義那般於你們而言虛無縹緲之物,單就實際考慮,為太後遮掩此事,便淪為太後麾下的走狗,看似榮華富貴,實則如履薄冰,要對上言聽計從,對下嚴守秘密,你如果有光明正大的路,願意選這條麼?”
雷濬怔住,張了張嘴,澀聲道:“我……”
狄湘靈接著道:“你為雷家的安危考慮,這無可厚非,但卻忽略了一點,雷家其實沒得選!對於這種事關太後和官家生母的大案,外人插手往往都是動機不存,各有算計,唯有六哥兒既是一開始的參與者,又有能耐讓真相水落石出!等到了那個時候,雷家自然沒事,反倒是你們胡思亂想,幫了倒忙,才是真的凶險!”
雷濬沉默下去。
偏偏雷澄還低聲道:“二哥,我覺得十一姐說的很有道理!”
雷濬本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親弟弟還倒向了那邊,心頭大是無奈,倒也舍棄了那些虛言,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問道:“彆的不說,江德明現在如何了?他是不是在想方設法地阻撓辦案?仕林兄拿住此人的把柄了麼?”
“阻撓我弟弟辦案?你是有多看不起當朝的解元省元,又有多看得起那區區一個內省的中官?”
狄湘靈實在沒想到對方憋出這麼一個問題,大是無語:“那老物的勾當皇城司之職被太後免去,內省都知的權力被副手搶走,如今軟禁在開封府衙,昨天見到六哥兒,抱著六哥兒的腿就不鬆開了,隻想著保一條老命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