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的諸位弟子中。
吳景自不必說,還在牢房內毆打婁彥先;道全性情最溫和,不適合審訊;鐵牛脾氣最暴烈,同樣不適合審訊;榮哥兒最聰慧,但年齡太小,容易引起對方輕視;唯獨機靈的遷哥兒,適合出麵。
審訊屋中,孫允宗剛剛清醒,準備起身,卻發現手腳被牢牢地綁住,這種捆綁顯然不是衙門的手段。
他心頭一驚,歪著頭左右觀察,然後身體一僵,就見一道黑影端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不清麵容,隻是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逼視過來。
“不是衙門抓我,江湖子麼?那就還有機會……”
孫允宗心裡安慰著自己,強自鎮定,緩緩開口:“不知我有什麼,能為好漢效勞的?”
“好漢?”
遷哥兒身體前傾,從黑暗中露出真容:“我還俗之前,法號悟照,於五台山學藝!你還記得麼?”
孫允宗愣了一愣,神色劇變。
他印象裡榆林巷的那個宅子,確實經常有武僧前來,隻不過打心底裡瞧不起這群人,每每特意避開,更不願意承認那個地方是自己的家,沒想到時隔四年,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找過來了?
孫允宗油然生出一種恐懼與不甘,嘶聲道:“你要怎樣?孫家之事與我無關,我隻想回歸真正的家裡,我沒有對不起孫洪!”
遷哥兒聞言大怒,上來就是一巴掌:“先師把你從小養大,就是讓你直呼他的名諱的?你彆忘了,自己還姓孫,不姓趙!你根本不是皇親國戚!”
孫允宗頭狠狠一歪,噗的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水,麵孔扭曲起來:“不錯!我不是皇親國戚!即便是,落在伱這等江湖亡命徒手上,也沒法活命了,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吧!”
遷哥兒冷笑:“想死?沒那麼容易!你覺得自己活得很低賤是吧?我師父從小把你們這些白眼狼含辛茹苦地養大,這份恩惠你們完全記不住,倒是光念著身份上的不自在了,那你真的吃過苦頭麼?”
“啊——!!”
當遷哥兒隻是使了一個簡單的錯骨手法,狠狠捏住他的肩膀時,淒厲慘叫聲頓時響起。
孫允宗終於意識到,自己實際上被保護得很好,並沒有受過下層百姓所經曆的那種苦,他其實是沒資格叫囂的……
“饒命!饒命!”
斷斷續續的求饒聲響起,遷哥兒眼中露出輕蔑之色,鬆開了手。
孫允宗趴在地上,疼得連連呻吟,然後低聲哀求道:“令師是個好人,想來他在天之靈,也不想加害無辜的……我確實對他不敬,但我沒有害過他,孫家出事前,我那時已經去定王府當差了,我與那場禍事,真的沒有關係啊!”
遷哥兒突然明白了:“你或許沒有參與加害那兩個可憐的孩子中,但正是那些畜生看到你去王府當差,才會萌生自己也能認祖歸宗的想法,愈發看雙生子礙眼,覺得雙生子的不詳,會妨礙自己的前程,最終才釀成了慘劇!”
孫允宗傻眼了:“那……那也不怪我啊!我是無辜的啊!”
遷哥兒冷冷地道:“你說自己無辜?當真無恥至極!你連親生兄弟都殺,你是無辜?”
孫允宗沒想到對方連這個都知道,趕忙加以辯解:“不是我要害趙允熙,是趙允熙準備用毒酒害我,他想殺我,我再殺了他,這按照你們江湖人的規矩,不正該如此麼?”
遷哥兒順勢進入話題:“哦?說來聽聽,你們這血脈尊貴的皇親國戚,為何又要兄弟相殘啊?”
孫允宗苦笑:“這說起來就太複雜了,悟照……師兄,我能這般稱呼你麼?這些年我其實過得很苦,被定王府利用,為他們竭儘全力地辦事,結果他們還想殺了我,以絕後患!”
他是想博取同情,讓這位高抬貴手,彆以為自己過得舒坦,嫉妒心起,不給自己活命。
事實上,這完全是以己度人,遷哥兒對於孫允宗根本沒有任何嫉妒之情,隻是謹記公子的關照,不斷引導進入話題:“你就彆胡吹大氣了,聽你這口氣,定王府還求著你辦事呢?你怎麼不說那個王爺,眼巴巴地要認你當兒子啊!”
孫允宗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外室子無法認祖歸宗的問題,哪裡受得了這般刺激,咬著牙道:“我絕非吹牛,我之前為定王府奔走,險些就讓八大王的惡名重新逆轉,當朝太後都得下台,朝野動蕩,京師的局麵將會大變樣!”
遷哥兒笑了:“編!接著編!”
孫允宗臉色沉下,旋即覺得自己不該憤怒,雖然被對方囚禁,但頭腦與見識還是完全超出的:“也難怪悟照師兄不信,京師中人都以為忠義社、盜門和乞兒幫,就是最大的江湖幫派,實則不然,還有一個隱秘的組織,名‘金剛會’,這個會社的能耐之大,遠超你的想象!”
遷哥兒一怔:“‘金剛會’?佛門的會社?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孫允宗笑了起來:“‘金剛會’不是京師佛門的組織,悟照師兄自然沒有聽過,不過裡麵的人確實與佛家有緣,悟照師兄若有入會之意,我可以介紹,保證你以後榮華富貴,金錠銀鋌,再也不愁錢財用度!”
遷哥兒嗤之以鼻:“你編造出一個‘金剛會’,指望通過這個,讓我給你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