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的笑容凝固了,煩惱地皺起眉頭:“他們就不能消停消停?”
十三哥兒不是彆人,正是呂蒙正的幼子呂知簡,本來大家關係近歸近,卻也不至於過多關心,偏偏呂蒙正不僅是呂夷簡的親叔叔,還是官場上的大恩人,二十年前,真宗泰山封禪後,經過洛陽,去了呂蒙正的家,問這位宰相:“卿諸子孰可用?”呂蒙正回答:“諸子皆不足用。有侄夷簡,任潁州推官,宰相才也。”呂夷簡從此被真宗垂注……
不舉薦自己的兒子,而舉薦侄子,確實是呂蒙正有識人之明,呂夷簡也牢牢記得這份恩情。
那幾個在呂蒙正口中不足任用的兒子,如今都有恩賞官職,在京中享福,而這群兒子……是真的不足用!
若不是呂氏越來越家大業大,不然單就呂蒙正這一脈,必定是君子之澤,三世而斬。
呂夷簡看在眼中,一方麵嚴厲督促自己的子嗣,絕不能重蹈覆轍,另一方麵也儘可能地給予幫助,許多事情能壓就壓。
可那邊依舊是麻煩不斷,如今可是他進位宰相的關鍵時刻,呂家絕不能出醜聞,呂夷簡想到自己當年的安排,沉聲道:“嶽封該動一動了。”
呂程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有些事情,江湖子出麵其實更方便解決,但在調用忠義社上,他不敢貿然為之,此時得了相公的話,才領命道:“是!”
呂夷簡撫須:“去年的案子太多了,如何能反應出我國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氣象?該穩一穩!該穩一穩啊!”
……
“我對不住仕林!”
就在某位相公希望京師安穩之際,趙禎則為宰執們的固執感到不滿。
他不明白,科舉本就是為國朝選拔人才,而選拔出來的人才,由於沒有施政經驗,才要逐步升官。
但現在,有一位三元魁首,早早在開封府衙內協助甚至主導了數場大案,要功名有功名,要功績有功績,讓這位的授官與以前的狀元不同,有什麼不對?
什麼叫破格提拔?這是對方應得的!
趙禎本來擔心大娘娘會製止,可這回大娘娘完全沒有攔他,反倒是臣子不願,偏偏最終,自己也沒能貫徹自己的意願……
“唉!”
趙禎又歎了口氣,剛剛起身,就見張茂則邁著極輕的步伐走了進來,上前幾步問道:“狄卿如何說的?”
“官家!”
張茂則趕忙行禮,他其實不願意去,在這擬定今科進士官職的敏感時刻,自己這位內官去外朝臣子的家中,絕對是有害無利,可官家的意思又不得不傳達,所以隻停留在門外,傳了幾句話。
他還有些擔心對方的回應,畢竟這種事無論怎麼答,似乎都會讓官家添堵,誰料對方的回應,實在巧妙至極,雙手奉上了猶有墨香的書稿:“這是狄三元所寫的《蘇無名傳》第五卷初稿,敬奉官家禦覽。”
趙禎怔住。
自己堂堂天子,沒能給這位破了要案,救下親母的三元魁首,安排一個稍好些的官職,對方不僅沒有絲毫抱怨,居然還更新了!
反應過來後,趙禎臉紅了紅,手卻不慢,飛快地接過書稿,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說實話,這本《蘇無名傳》固然立意極高,能讓晏殊都加以稱讚,但終究是話本傳奇,身為三元魁首,如果後麵再也不寫了,那無人會指責,士林反倒還要稱讚他專於正途。
趙禎卻很不願意。
所以安排秘書省著作郎一職,也有幾分私心,著作著作嘛,不著作官家可要催了哦!
現在可好,官職泡湯了,卻還有書看,簡直是峰回路轉的意外之喜。
而第五卷的故事裡,蘇無名隨著破案的聲名越來越大,也被吐蕃諜細盯上,雙方展開一場場新的較量,同時這位狄仁傑的弟子,在朝堂上的升遷,也引發了各方的關注,那時正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明爭暗鬥的時期,各個派係的較量,看似在案件裡隻是展現一鱗片爪,細細品味,卻著實精彩紛呈……
趙禎看著看著,很快沉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