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狄進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固然連中三元,卻是歸功於學習和考試的方法,真想要於文化領域上有多大成就,那就得當專職文抄公了,把幾十年後那幾門學說搬出來,去糟存精,說服所有文人士子是不可能的,倒是能推動各家的發展。
平心而論,狄進不喜歡那條路,也不想為了自己的學說,整日與那些文人辯論交鋒,還是覺得按照現在的風格走下去,更合自己的心意。
呂夷簡也隻是這麼一說,沒想到對方是真的能開創,居然還不樂意那麼做,又回歸正題:“《洗冤集錄》推廣不易,狄三元此番回朝後,要做好準備!”
狄進笑笑:“刑案著作的空白,就注定了《洗冤集錄》的重要性,我倒是不擔心這個,何況還有諸位相助!”
兩人心照不宣,呂夷簡可不是一次推書這麼簡單,接下來朝野上下的呂氏門生都會支持《洗冤集錄》的推廣,借助這本著作,呂夷簡同樣也將展現出自身的影響力,重回太後的眼中。
所以雙方的合作隻是剛剛開始。
狄進也不客氣:“我帶公孺回京如何?”
呂夷簡心裡很疼愛這個小兒子,年齡大了其實也想兒女在膝前承歡,但他更在乎兒子的前程,所以立刻道:“小兒能有狄三元教導,是其福分,他若有懶惰懈怠之處,儘管訓誡!”
狄進道:“公孺很是懂事,不過在文教方麵,我更青睞應天書院,曾在泰州治水的範希文將任教書院,整頓書院風氣,到時讓公孺去書院進學半年?”
“範希文……”
呂夷簡想到那個曾經通過信件,不亢不卑闡述治水經驗,希望得到朝堂支持的範仲淹,目光微動,也認可了這份評價,撫須道:“好!那就讓他去應天書院進學半年!”
聊完孩子,以雙方的政治默契,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狄進辦理完手續,正式卸下了兗州同判之位,與呂夷簡告辭,返回自己的住所。
剛到房間,一人就轉了出來,恭敬行禮。
狄進看向這位誌向過於遠大的渤海王族:“你願意隨我離開兗州?”
大榮複沒有遲疑:“願意!”
狄進頷首:“有舍方有得,這才是真正有遠見的選擇。”
大榮複如今也想通了,局限於一州之地,想要複國,實在是希望渺茫,倒不如借著機會,搭上這位前程遠大的宋廷官員。
他堅信以對方的年齡,遲早要通過對外戰績來提升鞏固自己的地位,到那個時候,渤海遺民的機會就來了。
而在這之前,他要努力融入這個圈子,稱呼都變得有幾分特彆的親近:“狄公子,京東路提刑司錯判的案子,我這裡倒是有了些眉目……”
狄進目光微動:“你聽公孺說的?”
“是!”
大榮複畢竟給呂公孺下過毒藥,為了避免這個弟子在師父麵前煽風點火,說自己的壞話,還是特意交好的,先是買了許多甜食,後來更是投其所好,討論起了案情:“我聽呂小郎君描述了被害者許衝死亡當晚的情形,服下毒藥,死狀痛苦,周遭之人卻沒有聽到任何慘呼呻吟,其妻子沈氏也一夜不醒,直至清晨,種種細節都讓人在意……”
狄進不奇怪,小孩子總是拐不過彎,呂公孺這段時間確實在琢磨“靈童之謎”:“你有什麼發現?”
大榮複道:“我師門有一種手段,可以讓沈氏昏睡,同時讓服毒的許衝哪怕再是痛苦,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不知能否給予狄公子啟發……”
狄進眉頭一揚:“什麼手段?”
大榮複道:“點血截脈,又稱點穴!”
“點穴啊!”
狄進心頭一動:“倒還真符合!”
武俠世界裡麵,點穴其實挺賴皮的,什麼人都能使,和迷煙一樣都屬於以弱勝強的不二法門,算計好的話,三流人物都能讓一流高手吃大虧,當然絕頂高手肯定奈何不了,內力都能將被封的穴道衝開。
不過這個世界,點穴似乎是極其高明的手段,彆說普通的江湖人士了,狄湘靈可以讓敵人不動,但屬於永遠不動的那一種,短暫不動的點穴,她都不會,狄進就更不會了。
而大榮複的師父歐陽春,所掌握的點穴技巧,更像是一種不傳之秘,隻有他們那一脈的人能夠學。
大榮複其實並不覺得,許衝之死真是點穴所致,他是做了一個鋪墊,然後點出自己在江湖上也是大有人脈:“家師出身遼東,但他並不聽命於那些契丹人,行走天下,交遊廣闊,江湖中人無不敬仰!狄公子若有需要,我可以請他出麵,我師門精通點穴的高手,是肯定不會毒殺許衝的,但江湖上是不是還有彆人習得此等手段,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許衝,倒要問個清楚!”
狄進不吐槽對方想要複國,為何對江湖人士那般在乎,也不吐槽對方好像已經被歐陽春逐出門牆了,現在說得親如一家人般,點了點頭:“好!點穴確要請教,家姐想和令師交手,也想了很久了,一直遇不到,如果能聯係上,雙方切磋一番,也能了了她一樁心願。”
“這……”
大榮複腦海中浮現出那道令人心寒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氣,抱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