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神奴的傷勢如此之重,還能跟你說這麼多話?”
既然將初審交給大榮複,狄進也不掛念,直接去休息,待得一覺醒來,又恢複了往日的精神奕奕,然後就聽到了這個全新的血海深仇版本。
對此狄進的第一個反應是,這老頭是真能抗,不死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滴水不漏地應對審訊。
大榮複之前還真沒考慮過這點,如今想來,同樣暗暗吃驚,描述著道:“這老物到了最後,已是虛弱不堪,期間更犯了一次病,但中途確實神智清醒,下官實在辨彆不出,他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狄進沉吟著道:“這兩個人所言,誰真誰假暫且不論,但他們都刻意掩蓋了不少問題!”
大榮複端正姿態,擺出聆聽之色。
狄進道:“如果寶神奴所言都是真話,歐陽崇仁和歐陽正明父子是兩麵三刀的小人,歐陽崇仁的弟子歐陽春也是惺惺作態之輩,那他發病後為何寫下信件,送往北方,讓歐陽春來殺自己?”
大榮複恍然:“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歐陽春如果真是虛偽小人,完全可以不理會這所謂的師門之仇,豈會千裡迢迢南下,冒著風險,前來汴京?”
狄進接著道:“如果歐陽春所言都是真話,他要為逝去的歐陽崇仁和歐陽正明報仇雪恨,為何要提出,生擒寶神奴後,先審訊一日,再交給我們?”
大榮複問道:“他是不是要從寶神奴手中,取回師門的秘傳和寶甲?”
狄進道:“師門寶甲,寶神奴可能隨身穿著,落敗後確實能得到,但並不需要額外的一天,當場扒下便是!至於師門秘傳,寶神奴如果藏著,那就藏起來了,你認為換成歐陽春審問,此人會在一天內屈服交代麼?”
“不會!”
大榮複很堅定地給出答複,眉頭又皺了起來:“那歐陽春要做什麼呢?還是一日之說隻是幌子,準備將寶神奴帶走?”
狄進道:“歐陽春不會那麼天真,我們就算答應了條件,也不可能毫無監管,肯定是指定一處地點,單獨交予他一天時間,機宜司的人圍在四周,若是歐陽春要逃,那就休怪箭弩無情了!”
大榮複苦笑道:“那下官就不明白了……”
“無妨!歐陽春和寶神奴的仇恨,關係到遼人上一代的恩怨,與我們是無關的!”
狄進著眼於現在:“‘金剛會’目前的具體動向,才是機宜司需要關注的!寶神奴想和我們談條件?恐怕從一開始就是謊言,以他的謹慎,既然決定留下,都不會讓自己知曉手下的動向!”
寶神奴是“金剛會”的首腦,豈會不知手下的動向,但結合此人離奇的病症,大榮複馬上反應過來:“這賊首有病在身,他擔心知道了‘金剛會’的具體動向,萬一失敗被擒,那個向善的自己,會將這些招供出來?”
“不錯!”
狄進道:“寶神奴擔心自己發病後,所言不受控製,讓半輩子的心血‘金剛會’毀於一旦,所以最穩妥的方法,是他也不知道‘金剛會’的主力,如今的具體去處!”
“原來如此!虧得他還信誓旦旦,要與我們合作!”
大榮複感到心有餘悸。
他在董雙雙和周穎娘身上,找到了審訊的自信,本以為在這位“大爺”身上也能運用一二,結果殘酷的事實擺在麵前,自己那套軟硬兼施的法子對最厲害的角色根本無效,沒套出來任何關鍵情報不說,反倒被寶神奴的一席話語弄得心神不寧……
可這樣一來,生擒“大爺”,又有何用?
狄進微微一笑:“以前是敵暗我明,‘金剛會’潛伏在京師暗處,不斷尋機破壞,國朝隻能防範,現在他們的首領被抓,或許寶神奴到死都不會透露出半點有用的消息,但‘金剛會’的其他成員就不擔心麼?尤其是接下來,我還要讓傀儡戲傳播出去,讓這群賊子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們的首領患有離魂症,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
“是了!具體去處不知,但每個成員的情報還是能供述的!”
大榮複眼睛一亮:“如此一來,這群人免不了擔心首領發病後,將自己招供出去,要對機宜司避之不及,更不敢回京師了!”
狄進頷首:“重病的寶神奴,就是一柄懸在‘金剛會’頭頂上的利劍,一旦這群諜細不敢回京師,獲取情報的途徑立刻會少去大半,諜探組織也就廢了一半!而一個勢力走下坡路後,往往還會伴隨著內訌,真到了那一步,便是‘金剛會’自我消亡之日!”
“下官明白了!”
大榮複道:“機宜司隻要關著寶神奴,就是對遼人諜探的最大威懾,至於他提出的那些居心叵測的合作,根本不必理會!”
狄進叮囑:“既然寶神奴願意與你說這些,接下來還是由你去審問他,儘可能讓他多言,無論真假,都有蛛絲馬跡可尋,如果寶神奴作勢要自斷經絡,血液逆行而死,那就讓他去死,沒必要覺得可惜!”
“是!”
大榮複領命,想了想道:“歐陽春要尋下官的話,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