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妻子跪在冰冷的地上,耶律隆緒第一反應是心疼,上前幾步,將人扶起:“快起來!快起來!”
蕭菩薩哥低聲道:“妾身有過,請陛下降罪!”
耶律隆緒輕聲道:“把合住哥放了?”
合住是蕭遠博的契丹小名,身為蕭太後的侄子,論親屬關係,和遼帝是表兄弟,而蕭菩薩哥也是蕭太後的親侄女,同樣是表兄妹,聞言有些赧然:“放回去了……”
耶律隆緒牽起妻子的手,朝著殿內走去:“你們下去!”
目送帝後並肩朝著殿中走去,皇後宮內的下人如蒙大赦,蕭菩薩哥則歪著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知道了?”
“藥是太子獻的,朕早就知道,那孩子是一番好意,朕不怪他!”
耶律隆緒淡然道:“此次本是想為難一下宋人,那位年輕的使臣很厲害,合住哥去了一趟汴梁,也不知被此人捏住了什麼把柄,事事聽從,如今又看出了藥物的端倪,朕就想拿他一個錯處,也阻一阻此人來日在宋的仕途,結果還是被他查到了趙安仁的所在,原原本本地告知……”
蕭菩薩哥對宋使沒什麼興趣,但聽到那個汙蔑自己的內侍名字,頓時生氣了:“趙安仁在哪裡?”
耶律隆緒道:“殺了!朕當時饒他一命,本來想看看他身後到底是什麼人,結果又惹出了這番風波,自然不能留!”
遍體鱗傷的趙安仁已經閉眼,也是一種解脫,同樣也意味著線索斷了,不免令遼帝失望。
當然更失望的,還是太子在整個事件中的表現,不過太子畢竟年少,耶律隆緒還是選擇了原諒。
不原諒又能怎麼辦呢,其他兒子連十歲都不滿,更無法指望……
耶律隆緒回過神來,溫和地道:“一切都沒事了,下次合住哥入宮,你給他賠一杯酒,他也是忠心耿耿,到這般地步都沒有想著汙蔑旁人,而是入宮向你稟告,得安撫一下忠臣!”
“好!”
蕭菩薩哥點著頭,依偎進夫郎懷裡:“是妾身的錯,早知陛下什麼都知道,還顧慮那些作甚?”
耶律隆緒趁機道:“朕知道你是念著太子,想要保護他,可強留人在宮中是下策,你該用一用彆的法子……”
“不會了!妾身以後不會這麼做了!”
蕭菩薩哥卻不樂意聽這些,既然事情過去,馬上將煩惱拋之腦後,眉開眼笑地直起身來,伸手拉起耶律隆緒的袖子:“陛下,妾身前幾日又將九龍輅改了改,帶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耶律隆緒有些無奈,但看著她輕快的步伐,又不禁露出了笑容:“合心意的!一定合心意的!”
蕭菩薩哥撇了撇嘴:“陛下都不來看一看,就這般敷衍麼?”
“好!好!來看!來看!”
耶律隆緒趕緊跟著她到了後殿,那一輛輛華美的車輿一字排開,正色評價了一番。
蕭菩薩哥這才滿意,笑吟吟地坐在車輦上,輕輕晃著腿,嘴裡吟唱著雅樂。
耶律隆緒溫柔地看著這一幕。
他很喜歡這位皇後整日無憂無慮的樣子,每每與其相處,連帶著自己的心也輕鬆起來,而元妃蕭耨斤固然儘心奉承,但眉宇間的那股戾氣,卻是揮之不去。
可惜的是,皇後柔順平和的心態,在朝堂上反倒成了弱點,沒有臣子會怕一位性情溫順的皇太後,元妃凶橫潑辣的性子,倒是能鎮住朝臣的,家族的兄弟也爭氣,能夠幫襯朝局,隻不過就目前兩人間的衝突來看,怕是後者根本不會放過前者……
蕭菩薩哥曆史上被蕭耨斤殺害之前,沒有哭天搶地,也沒有怨天尤人,唯一的請求就是要沐浴更衣,乾乾淨淨上路,那些蕭耨斤的家奴平日裡作威作福,卻都不敢冒犯,退了出去,等到再進宮時,蕭菩薩哥已經靜悄悄地上吊自儘了。
耶律隆緒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但其實也隱隱預見到了他死之後會發生慘劇,輕聲道:“朕若不在了,伱該怎麼辦啊?”
蕭菩薩哥探手把玩著裝飾的花兒,嗅著那香氣,聞言沒有絲毫遲疑:“妾身去陪陛下便是……”
耶律隆緒身軀劇顫,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經有了決意,待得離開皇後宮中,回到自己的崇德宮,直接道:“喚太子入宮!”
半個時辰未到,本就在東宮學習政務的耶律宗真趕至,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跪拜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耶律隆緒看著這個健壯的兒子,開門見山:“你藏的趙安仁,朕已經處置了,是被宋使發現線索,稟告給朕的!做兒子的拚命瞞著父親,反倒是外臣如實相告,不越雷池一步,你有何話可說?”
耶律宗真猛然愣住,片刻後噗通一聲跪下來,冷汗淋漓:“兒臣……兒臣……”
“朕喚你來,不是要責問你,而是問你一個問題!”
耶律隆緒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母後那般溫和的性情,為了保護你,都不惜背上罪名,強留知情者在宮中,待得朕去後,你也能拚儘一切,保護你的母後,為此不惜與你生母為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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