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僧哈哈一笑:“吾等正要掀翻這汙濁之世,讓尊者的光輝灑播世間,你問吾等敢不敢?”
“錦夜”進一步將範圍具體化:“殺死機宜司的官兵,你們敢麼?”
惡僧聞言微怔:“機宜司?那是什麼?”
“錦夜”暗暗搖頭:“你隻當是皇城司那些,專門抓捕諜探,鎮壓爾等教派的地方!”
惡僧咧嘴,愈發現出猙獰之色:“原來是這樣,那不是正要分個生死?”
“錦夜”最終道:“刺殺朝廷官員呢?地位尊崇的大官,你們敢麼?”
惡僧也不愚蠢,冷聲道:“你不必這般問下去了,你便是說刺殺狗皇帝,我等也是敢做的,但你有那個法子讓我們能得手麼?”
“倒是悍不畏死之士,可用!這就是我要做的,你們等待消息便是!”
“錦夜”基本滿意於這群從彌勒教調來的人手,數目雖然少,卻都是悍勇之輩,並且在“世尊”的教導下比起尋常江湖人更加無法無天。
這群人用好了,足以把“人種子”搶奪過來,甚至若有機會,還能給予那個多管閒事的宋廷官員一個血的教訓!
三元神探?
他很不喜歡這個稱呼!
不過有鑒於展昭不好對付,白玉堂又有反叛的可能,“錦夜”回到馬車後,開口報出一個地名:“去那裡!”
矮壯漢子一直默不作聲地跟隨,直到發現了“錦夜”的要求,鬥笠下的方臉才變了色:“大哥,這個地方……你莫不是要去尋‘禍瘟’?”
“錦夜”淡淡地道:“怎的,你怕?”
矮壯漢子乾笑一聲:“倒不是怕,隻是‘禍瘟’……‘禍瘟’在‘組織’裡麵,可都是沒幾個人願意跟他往來的,那老家夥太邪氣了,下毒防不勝防吧!”
“錦夜”卻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冷冷地道:“彆人不敢,我敢,駕車吧!”
“是!”
矮壯漢子無奈之下,隻能應了一聲,舉起了馬鞭。
彌勒教徒所暫居的屋舍,已經是京師外城的邊緣,“錦夜”此時所要去的地方,還要更加偏遠。
隨著馬車不斷深入,周遭居然變得冷清起來,就連空氣裡似乎都縈繞著一股不祥之氣,駕車的矮壯漢子硬著頭皮,不斷揮動著鞭子。
“唏律律……”
終於,當馬車停下,前方出現了宅院的一角,“錦夜”走下馬車,這次倒沒有直接翻牆進去,而是來到門前,敲了敲。
“咚——咚——咚——”
“吱呀!”
在三聲沉悶的聲音後,原本緊閉的大門居然自動開啟,一股冷風飄了出來。
矮壯漢子縮了縮脖子,但又下意識地護在了“錦夜”的麵前,戒備地看向裡麵。
“小把戲!”
“錦夜”冷哼一聲,舉步往裡麵走去,矮壯漢子趕忙跟上:“大哥,等等我!”
兩人並肩而入,一路由正門穿過前院,抵達正堂。
路上沒有遇見一個活人,地麵卻十分整潔,也無雜草叢生,愈發有股滲人之感。
“錦夜”看著正堂裡尋常人家的陳設,再看著桌案上三個茶杯,眼神陰了陰:“哼!”
矮壯漢子本就是凶惡之輩,又有旁邊這個從未被打倒的心靈支柱撐著,膽氣也壯了起來:“大哥,‘禍瘟’這般裝神弄鬼,是為了什麼?”
“錦夜”淡淡地道:“半人不鬼的老家夥,談何裝神弄鬼?”
“嗬!‘組織’裡麵敢這麼說老夫的,不出三人,‘錦夜’,你這個小子的脾氣,倒是一點都沒變啊!”
話音落下,一道陰惻惻的老者聲音陡然回蕩在堂內,同時書架緩緩傾斜,露出了後麵的暗道口:“進來吧!”
矮壯漢子下意識地壓了壓鬥笠,仿佛那鬥笠能帶給自己安全與保護,“錦夜”則挺著腰杆,大踏步地往密道裡麵走去。
不多時,兩人到了一間石室中,就見牆壁之上,懸掛著一幅幅畫卷,上麵畫著的都是人體的模樣,畫卷下方各自立著一個個矮小的木人,上麵用銀針密密麻麻地紮著穴位。
“錦夜”都不禁側目,多看了幾眼,而伴隨著極輕的腳步聲,一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婢女迎了出來,微微躬了躬身,擺出引路的姿態。
再經過了兩個同樣堆滿了畫卷、木人和書籍的石室後,坐在輪椅上的老者終於出現在視線之中,不見他作何動作,輪椅就緩緩轉了過來,露出一張乾癟枯瘦的麵容。
“錦夜”迎著對方的視線,腳下都不禁慢了下來,最終在數步外停下,倒也抱了抱拳:“見過孫老!”
老者道:“離那麼遠,怕老夫下毒啊?怕也沒用嘍,你們走入我家中的第一步起,就已經中毒了!”
矮壯漢子一驚,“錦夜”卻無動於衷:“孫老是‘組織’裡的元老了,即便下毒,也不會真正內訌,我並不擔心!”
老者微微咧嘴:“你這小子倒是挺會恭維,元老?有老夫這種無人聽命,連個‘肉傀’都沒法收集的元老麼?”
“錦夜”語氣毫無波動:“那是因為孫老失敗了,閣下的長生法被證實是錯誤的,還不願意悔改,‘組織’當然不會無止儘地支持一個犯了錯,卻又不願回頭的人!”
“是啊!老夫的法子引來了災禍和瘟疫,故而還得了一個新的稱號,‘禍瘟’!好生羞辱!”
老者緩緩地說著,語氣竟很平靜,完全沒有歇斯底裡的憤怒:“那你小子又是為何來尋老夫?‘屠蘇’死後,就由你處決‘組織’裡麵的叛徒了吧,難不成你將老夫視作叛徒?”
“當然不是!”
“錦夜”冷冷地道:“孫老可還記得‘長春’,他的‘人種坑’‘人種子’之法,就是取自你的想法加以修正?”
老者的情緒終於有了明顯的波動,卻是深深的不屑:“他的‘人種法’是錯的,那個老夫早就試過,隻能防備痘瘡而已,根本無法百病不侵,長生久視,偏偏你們都不信,不信老夫的‘神通法’,反倒將老夫棄如敝履的‘人種法’當個寶,真是可笑!”
“錦夜”語氣不變:“我不知你們誰對誰錯,現在‘組織’要找到‘長春’六年前藏起來的‘人種子’,而且宋廷的官員狄進也獲得了線索,正在追查!”
老者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緩緩地道:“是那位三元神探啊!不奇怪!不奇怪!寶神奴也是被他拿了,‘人種子’給他吧,你們彆管了,此物無用,真的無用!”
“錦夜”顯然不信這種判斷,倒是聽到了一個關鍵人物:“寶神奴?是那個遼人諜探的首領麼?孫老認識此人?”
老者道:“怎麼不認識?‘長青’那一脈的路數,老夫一眼就看出來,不過相比起‘長青’的畏縮,他的膽子可大多了,用乞兒作‘肉傀’,也嘗試出了不少有趣的門路,還和老夫交換了不少心得呢!喏,外麵那些畫卷和那個使喚丫頭,就是寶神奴送來的,挺有意思……”
說到這裡,老者歎了口氣:“可惜啊可惜,這人被弄癲了,不然的話,倒有資格為老夫的弟子,老夫當年毒死了他的師父,收他作弟子,也算是一種補償麼!”
“錦夜”仔細聽著。
他對於每一位叛逃者都記在心頭,何況“長青”還是與眼前這位“禍瘟”同為“組織”元老的存在,當年兩人更是至交好友,後來由於理念不合分道揚鑣。
而“長青”叛逃後,“禍瘟”有言早早下了劇毒,一口咬定以對方的能耐,不出十年也必死無疑,但後來“長青”的屍體再也沒有找到,“組織”也無法確定,沒想到現在竟從對方口中聽到了“長青”的傳人。
可惜已經被朝廷抓住了,不然以“錦夜”除奸務儘的風格,也不會放過這個傳人!
叛徒都得死!
現在明白了前因後果和寶神奴的處境,“錦夜”直接問道:“孫老既與此人有聯係,想要滅口麼?”
老者乾癟的臉頰顫了顫:“老夫還盼著官兵來呢,那樣就能多許多‘肉傀’,老嘍老嘍,腿腳不便,得彆人送上門來!可惜寶神奴被抓這麼久了,也沒有交代出老夫這裡,朝廷的用刑法子還是這般落後,若是讓老夫來施針,保管兩刻鐘不到,他就把什麼真話都說出來……”
“錦夜”聽著他絮絮叨叨,有些不耐了,乾脆道:“孫老,我接下來要與朝廷爭奪‘人種子’,還望你施以援手,提供些藥物!”
老者念叨完自己的話,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寶神奴當年也向老夫求藥,卻是送來了許多交換物,老夫也不過就給了他一些用不到的‘牽機引’罷了,你現在這般空口白話,想要老夫的那些寶貝?”
“錦夜”冷冷地道:“那孫老的意思是?”
“不給!”
老者擺了擺手:“老夫說了,‘人種子’無用,在江南折騰了那麼久,現在來京師還要折騰,你們一個個昏了頭,還想老夫陪你們一起?去吧!去吧!出了山莊,毒性自解!”
“錦夜”冷冷地看著麵前骨瘦如柴,好似隨時就會倒斃的老者,矮壯漢子的身體也緊繃起來,隻待大哥一聲令下,就出手給這裝神弄鬼的老物一個好瞧。
“也罷!”
然而“錦夜”並沒有選擇動手,但他的性情也不允許自己空手而歸,開始反製:“孫老瞧不上彆人的長生法,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要忘了,那個人是真的起死回生了,‘人種子’或許如你所言,無法真正做到百病不侵,但如果結合兩者之效,焉知不是一條真正的長生之路?”
“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老者麵色終變,又開始念念叨叨起來,最終卻搖了搖頭:“不!老夫不信!人死不能複生,從未有過先例,那個人活過來,一定是障眼法,一定是!”
“錦夜”淡淡地道:“你知道‘司命’親自確定的,不會是障眼法!孫老,你的時日無多了,如果願意帶著遺憾入土,那我也無話可說!”
老者沉默下去,半晌後歎息道:“好!老夫實話告訴你,那次‘禍瘟’實則是意外,老夫此後想要製造出能夠引發瘟疫的藥物,卻已經辦不到了,所以你想要的,老夫根本沒法給你!不過你若是失敗了,逃來此處,老夫會為你攔住官兵!”
“錦夜”鬥笠下的麵孔終於變了色,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身後傳來老者低沉的聲音:“你若是成功奪回‘人種子’,帶回去試一試吧,老夫的‘神通法’已經看不到希望了,真盼著在有生之年,能見到一條長生之路功成,哪怕不是老夫探索出來的,也都一樣!都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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