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小覷了朝廷官員對於皇權正統的維護,肯定會有人阻止,甚至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敢殺內官!”
“司伐”平靜的語氣傳出:“保護好楊懷敏,讓他將神石平安送回京師,進獻給太後,一切就將重回我等的掌控!”
……
“駕!駕!”
楊懷敏策馬飛奔,一路疾行。
去年北上,他被任命為河東路經略安撫司走馬承受並體量公事,代天子監督軍內大小事務,當時的心情是激動不已的。
但現實扇了他一個大逼兜,西陘寨上遼人屍體堆成的京觀,狠狠地震懾住了心神,想要拿捏狄青,卻發現此人是官家的部將,最後又被迫在楊業的廟宇裡祭拜。
一通下馬威走下來,趾高氣昂的監軍成了點頭哈腰的跟班,哪裡還敢指指點點,剩下的全是唯唯諾諾。
後來楊懷敏實在受不住那窩囊氣,自請回京複命。
而今,他又回來了。
即將麵對的,依舊是那位三元魁首,經略相公!
“唉!早知如此,就該如任守忠般,一直留在大內,何苦費心費力地出來?”
“不過若是真的辦好了這件差事,老奴在太後眼中,也是無可取代了!”
“狄相公……狄三元……狄進!雁門關上,你給老奴的恥辱,老奴終究要討回來!”
當興州城的輪廓出現在視線之中,楊懷敏勒了勒韁繩,放慢馬速,側頭看向身後一眾精銳的護送隊伍,想著一路上軍中將士敬畏的表情,覺得自己又行了。
上一次,他是為了國事,事情辦壞了,沒人庇護他。
可這一回,他是奉太後之命,前來細看那祥瑞的,誰敢給他臉,那就是與執政太後過不去,臨朝稱製十多年的太後,決不會饒了那等忤逆犯上的罪臣!
想到這裡,楊懷敏頓時挺直腰,昂起頭,在前呼後擁下,底氣十足地進了城。
此時的興州城,仍然很空闊。
能夠容納三十萬居民的偌大城池裡,大約隻住了十多萬人,而大多數黨項貴人都藏在家中等著長頭發,走在街上的多為宋軍和漢人,反倒顯得秩序井然。
楊懷敏見狀,哼了一哼。
他如果不是回京,而是跟著河東路大軍一路西至,那麼滅西夏的功勞就有一份,這濃墨重彩的一筆,能讓他的位次瞬間壓過任守忠,成為無可置疑的大內第一人。
可惜啊可惜!
都是狄進的錯!
恨意正自翻騰,前麵一行人經過,楊懷敏視線落在為首的將領身上,眼中一喜,趕忙開口喚道:“呦!這不是葛太尉麼!”
那人正是葛懷敏,聞言看了過來,麵色微變:“楊都知?”
兩位懷敏見麵,葛懷敏心頭歪膩,一個閹人,和自己取了同樣的名,偏偏還得拍馬相迎,抱拳行禮:“哪陣風把楊都知吹來了?我未能遠迎,失禮失禮啊!”
楊懷敏則滿臉堆笑,親熱地道:“葛太尉切莫折煞老奴,老奴是下人,哪能勞你這位開邊拓土的名將相迎呐!”
葛懷敏表情舒緩了些,但依舊不失警惕:“楊都知來此是……?”
“老奴日夜兼程,穿過這茫茫沙漠,好不容易趕來這裡,自是宣讀旨意的!”
楊懷敏說著,笑容突然一收:“涇原路都總管葛懷敏,接旨!”
葛懷敏即刻下馬:“臣領旨!”
“聞大軍克服興慶,天人有感,兆發靈心,化一方奇石,有祥運綿長,超於千裡之瑞,當進獻此物,不容有失!”
楊懷敏一板一眼地將這段拗口的話背了出來,語氣裡滿是得意:“這是太後他老人家親口所言,葛太尉可明白?”
且不說那位經略相公狄進,前線三位執掌兵權的統帥裡,劉平、任福都是脾性剛烈之輩,尤其是劉平,進士出身的官員對於內侍一向看不上,背後有著滿朝文臣的支持,也完全不懼內官。
相比起來,葛懷敏家世背景不低,標準的武人勳貴出身,父親是太尉葛霸,嶽父是盟約功臣王超,連襟是禦史中丞晏殊,但為人性情是最好拿捏的。
楊懷敏本就準備從此人入手,現在路上碰到,更是天賜良機,故而迫不及待地宣讀旨意,就等著拿捏住一位要員。
然而葛懷敏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聞言並沒有立刻領旨,露出為難之色:“楊都知容稟,臣等實在不知,太後在京師居然聽聞了此物,但就在昨日,遼國已經派來了使臣……”
楊懷敏怔住:“遼國使臣?如今我宋軍聚於河北,欲與遼人開戰,怎的還會有使臣來興靈?”
葛懷敏笑道:“楊都知此言差矣,澶淵之盟一日未破,宋遼依舊是兄弟之國,聽說那位遼國太子的生母,元妃娘娘聞得此物後大悅,特意派來了使臣,就為了要將這黨項祭司開掘出的石頭帶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