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因為內心深處,他也是這麼想的。
那個強大莫測,追求遠大的神秘“組織”,墮落為一個仰朝廷鼻息而存的庸碌勢力,在“錦夜”心裡,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我不說,事實亦是如此,掩耳盜鈴,隻會更讓人看輕了你!”
狄進卻沒有停下:“‘錦夜’,你為‘組織’清剿叛徒,手中沾滿了鮮血,哪怕天性嗜殺,但也是為了維持‘組織’的延續,讓它不會毀於叛徒之手吧?”
“可現在‘司伐’冥頑不靈,興風作浪,‘組織’內部暴露的人手會越來越多,無論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再也回不到從前的低調隱秘了!”
“你認為此人失去了初衷,是半點沒錯。”
“但你錯就錯在,到現在還為了‘司伐’遮掩,以為保守他的秘密,就是守住‘組織’的秘密,這何嘗不是一種助紂為虐?‘司命’如果知道了,會對你很失望的!”
這回輪到“杜康”大喝起來:“大哥一心為‘組織’,豈會助紂為虐?”
“錦夜”心頭怒極,冷酷的臉上反倒恢複了平靜:“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交代而已,難道你會隻抓‘司伐’和他的黨羽,放過‘司命’?”
狄進毫不遲疑:“當然不會!”
“錦夜”冷冷地道:“那你憑什麼讓我說?”
狄進道:“斷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這是站在你的立場,應該做出的判斷!舍‘司伐’,保‘司命’,正如對方毫不遲疑地舍棄你們兩個一樣,這是站在你的立場上,應該做出的事情!”
“三元神探!好一位三元神探!我當初聽到這個稱呼,就不舒服,果然是有預兆!”
“錦夜”陰冷的雙目緩緩閉了閉,緩緩地道:“我居然真的被你說動了!可惜啊,要讓你失望了,我沒辦法讓你抓到‘司伐’!事實上我之前已經說過,‘都君’和‘司伐’必有聯係,抓住‘都君’,就能通過她找到‘司伐’,結果令姐並非‘都君’……”
說罷,“錦夜”又看向自己的小弟:“他如果知曉‘司伐’的特征,那‘司伐’也是不會拿他當死士用的,血凝丹要兩個時辰後發作,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交代出許多事了!”
“杜康”接上:“我從未見過‘司伐’的真容,你們就是想我說,我也說不出什麼來……”
狄進並未失望,而是平靜地看著這個矮壯的跟班:“剛剛展少俠給你服用了一粒藥丸吧?那是乜羅調配的解毒丸,這位‘祿和’也是‘組織’的一員,卻已棄暗投明,對於藥理更得‘司命’指點,頗有天分,你隻要撐住,有機會將那血凝丹的毒性徹底解掉!”
“杜康”愣住。
“錦夜”也怔了怔,下意識地道:“你願意幫他解毒?”
“當然!”狄進點了點頭:“能解毒救命,我們自是儘力而為之,至於你的罪過,論罪時再定,這是兩回事。”
“杜康”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梗著脖子,甕聲甕氣地道:“我不要你們官府的施恩!”
“這不是施恩,保住人證的命,本就是朝廷區彆於你們這些人的地方。”狄進搖了搖頭,稍作解釋後,語氣平和地道:“至於你們覺得自己對於‘司伐’完全不了解,根本給不出有效的線索,也不必擔心……”
“我從來不準備知道,‘司伐’具體長什麼模樣,是什麼州縣的口音,平日裡有何習慣,因為相貌可以易容,口音可以變化,日常習慣都可能是故意暴露,加以誤導!”
“但唯獨過往無法改變,‘杜康’,你是‘司伐’安排到‘錦夜’身邊的人吧?你為何會聽命於這個人?這些年間具體又是怎麼聯絡的?此人對你說的每一句話,能記起多少就是多少……”
“這些都是線索!”
“你如果願意交代,就能提高抓捕的機會,在他將‘組織’帶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前,將‘司伐’拿住!”
迎著狄進雙目熠熠的注視,“杜康”動搖了,多年來習慣性的跟班定位,讓他下意識地看向“錦夜”:“大哥……”
“錦夜”靜立片刻,緩緩地道:“告訴他!‘司伐’是叛徒,我們是在鋤奸!”
“好!”
“杜康”深吸一口氣,應了下來。
服下血凝丹,自願當死士,已經還了昔日的恩情,現在就彆怪他選擇自己想要跟隨的大哥了!
“你帶他下去,詳細記錄!”
眼見燕三娘帶著“杜康”下去,“錦夜”冷冷地道:“怎的,你還要分開審問?避免我們串供?”
“你們既然願意說,那就不會作假!”狄進正色道:“‘杜康’交代與‘司伐’的過往,你可以去辦另一件事,這件事如果辦成了,‘司伐’也就很難回歸朝廷了……”
“錦夜”眯了眯眼睛:“什麼事?”
狄進看向窗外:“你看外麵,三更天還未到呢!”
“楊懷敏?”“錦夜”反應極快:“你要我去見這個閹人?”
狄進點點頭:“不錯!你以‘組織’的身份帶他走,我姐姐、展少俠和白少俠會隨行,保護你們的安全!”
“錦夜”恍然大悟,倒是頗為認可:“然後中途我以‘組織’的名義,殺了楊懷敏,你解決了禍患,親信還不用沾血,好手段啊!”
“這世上不是隻有殺人才能解決問題……”
狄進有些無奈地看了看這位專業劊子手:“我們也不會容許你繼續殺人的,你要做的,隻是以‘組織’的名義,把楊懷敏送去遼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