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側目,並無驚訝。
蕭匹敵此前接替了蕭惠的南京鎮守,又是嫡親的宗室,皇族的駙馬,由他出麵確實合適。
“定殺之!”
而蕭匹敵走出,冷肅的臉上毫無表情,簡短的一句話後,接過這份任命。
“好!”
蕭孝穆點了點頭,接著道:“涿州之戰還未結束,我們如果直接撤兵,諸位認為,劉平所率的宋軍會怎麼做?”
眾將先是一怔,然後神色也嚴肅起來。
此次北伐,他們很看不起另外兩路的統軍任福和葛懷敏,任福有勇無謀,最快敗亡,葛懷敏色厲內荏,見勢不妙就溜之大吉,如今屍體和搭乘的驢車已經在一處深澗內被發現。
唯獨劉平,這家夥確實老而彌堅,哪怕在四麵合圍的劣勢之態下,依舊硬生生挺住,對內血腥鎮壓,對外尋求決戰,寧願拚得兩敗俱傷,也不讓遼人好過。
這股狠勁讓眾將選擇退避,不敢直麵鋒芒,同時很清楚,現在如果貿然回援,劉平軍恐怕不僅不會退走,反倒要攆上來!
步卒的行進速度固然無法與騎兵相比,可燕京城還在那邊啊,如若對方真的凶悍到攻打燕京,又當如何?
見眾將明了利害,蕭孝穆做出安排:“斥候散布消息,宋軍擾我中京,我主震怒,要舉國之力,發兵南下,直破汴梁!”
“再派漢臣使節去雄州,有言我大遼剛經戰亂,也不願傾國之力,打這場勝負難定之戰,如若宋廷願自承北伐過錯,或可罷戰言和,兩國重定盟約!”
“隻要宋人意動,劉平不退,便是為一己之私,不顧國家安危,宋廷必然容不下他,一旦下了軍令,逼他撤回關南,軍心思退,他想要再進燕京,也是辦不到了……”
眾將心悅誠服,領命行事:“殿下英明!”
安排完一切後,蕭孝穆又看向蕭匹敵,特意道:“昌裔,你留一留!”
待得帳內隻剩下兩人,蕭匹敵的麵容愈發陰沉:“何事?”
蕭孝穆再度稱呼起了小字:“昌裔,如今太後為宋人所擄,你還不能摒棄前嫌麼?”
蕭匹敵咬牙切齒:“你應該清楚,造成這一切的是誰?”
蕭孝穆毫不遲疑地道:“當然清楚,造成這一切的,是本王的姐姐,那位貪得無厭,奢求太後之位的元妃娘娘!”
“你說什麼!”
蕭匹敵猛地愣住,眉宇間的怒意也不禁消散了。
說實話,他對於蕭孝穆是服氣的,更多的是厭惡元妃蕭耨斤,那個女子既歹毒又刻薄,懼她的很多,沒有一個是敬的,這樣的人如果執掌了大遼的權勢,血流成河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她的貪婪與愚蠢,已經禍害了中京,此次迫不及待地對皇後一族下手,才讓宋人闖入,更讓太後落入敵手……這樣足以動搖我大遼國祚的錯誤,隻能發生一次!”
而此時此刻,蕭孝穆不僅不為親姐遮掩,反倒直接將罪名定下,一字一句地道:“本王在此承諾伱,太妃是太妃,太後是太後,絕不會變!”
蕭匹敵動容:“燕王殿下……你準備做什麼?”
蕭孝穆凝視著他:“你迎回太後,我讓太妃去為先帝守陵,朝中消弭昔日的恩怨,共同輔佐陛下親政,再不給宋人可趁之機!”
曆史上蕭耨斤自毀城牆,執政四年就轟然倒台,被罰去守皇陵,後來才勉強迎回,但也囚禁於後宮,再無太後的尊榮,但她的兄弟們並沒有受到明麵上的牽連。
遼興宗耶律宗真展現出了大度,依舊重用蕭孝忠、蕭孝友,還有一個蕭孝先鬱鬱不樂,最先病故了,最有才能的蕭孝穆則被用來登記天下戶口,以平均徭役。
這可是一件得罪人的差事,蕭孝穆卻也漂亮地完成,但此後遼興宗威望日重,就不再聽這位舅舅的了,數年後蕭孝穆也病逝。
總而言之,耶律宗真雖然沒有其父的手段,卻也成功地榨取了母族的價值,平穩地過度了執政的前期,這一點做得不可謂不出色。
同樣的道理,蕭孝穆早就看出來,耶律宗真其實繼承了他那位姐姐的冷血與自私,如果這個時候他作為外戚大臣站出來,主張限製蕭耨斤的權力,讓元妃去守陵,迎回太後蕭菩薩哥,耶律宗真絕對會欣然同意,讓四王輔政。
本來輔政的就是他們四兄弟,親娘蕭耨斤隻是紐帶,現在去了這條惹是生非的紐帶,依舊能維持大局,最大程度地消弭朝廷的矛盾。
更關鍵的是,這是不讓宋人利用太後,分裂大遼朝政的唯一辦法!
蕭匹敵也醒悟了,露出由衷的敬重,顧全大局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殿下是國之柱石,有殿下在,我大遼便得安穩啊!”
蕭孝穆苦笑著搖了搖頭:“漢人有一句話,叫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希望現在還來得及……希望還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