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地,暫時還屬於生產三隊集體所有。
前兩年開始分地以來,工作是逐步推進的,由大隊,也就是村上將地按照一定的地界分到十三個生產隊。
生產隊又根據各家的實際情況,將地逐漸分到各家各戶。
但如何分配,政策卻並沒有完全統一。
哪些人先分,哪些人後分,各家各戶分配多少,大人小孩如何比例,以及土地還有貧瘠和肥沃,乾旱和水源旁邊之分。
反正亂七八糟的,一時半會分不清楚。
另外,隊上那些人,拿著屁大點權力,也想從分地過程中得到點好處。
可老百姓被這些人在集體生產時就欺負煩了,現在好不容易翻身開始分田到戶,本身就有種和這些家夥對抗的心理,除了一些實在沒骨氣的,大部人才懶得舔這些人屁股。
事情就這樣被耽擱下來。
隊上多的像餘蛋兒那種人,心眼不太端正,偏偏這種人往往能在村裡混的起來,也是沒地方說理。
餘秋江鐵匠鋪旁邊這些地,屬於隊裡最差的地,因為靠山,每天見不到多久太陽,營養也被附近的樹木吸收殆儘,所以不管種植什麼,收成都不會太好。
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這地既然離山近,山裡那些小家夥們就可以更好的鑽進去偷吃,不說種葫蘆或者西瓜這種經濟作物,就哪怕種小麥,也有各種鼠類和鳥光顧。
山裡這些東西種群何止千百,靠人這點能力,根本祛除不儘。要不到幾日,一畝地裡的麥子就會被吃個乾淨。
要不,為啥麻雀這種小玩意,會被當做害蟲處理呢。
這些因素都導致這片地根本分不出去。
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用好不容易得到的分地名額,換取這樣的破地。
餘秋堂清楚記得,晚些年這些因為實在荒的不行,在鎮上安排下,改造換成一片竹林,為山上的大熊貓培育基地輸送竹子。
倒算是廢舊利用。
但。
這些問題對彆人或許都是麻煩,餘秋堂卻覺得這就是機會。
大家都不要,那得到的成本就會很小。
可能性會變得很大。
或許隻需要很小的成本,就能將地收入囊中。
而關於這片地使用,他有很多想法,如果能拿到手,那就真是太好了。
餘秋江端著個刷牙杯走出來,蹲在門口的蘿卜地裡開始刷牙,刷了幾下,吐掉口中水,“你來了咋不敲門?”
“這不想著你還沒睡夠嘛。”
餘秋堂笑笑,看餘春菊也從裡麵出來,打了個招呼。
餘春菊頭上包的密密實實,有點像似中東的姑娘,隻露出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
“堂堂哥。”
春菊很少主動和人說話,餘秋堂記得前輩子就沒和這個堂妹說過幾句話,而這輩子來了幾十天,好像除了每次他打個招呼,她喊聲“堂堂哥”,就沒剩下幾句話了。
餘秋堂擔心這麼下去,這丫頭怕是話都說不利索,前輩子最後她變成咋樣,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病好轉一些,具體好到多少程度,他就不曉得了。
“江哥,春菊這身體,抽空還是要去大城市看看。”
餘秋江看了眼旁邊正要掃地的妹妹,點點頭說:“是準備攢點錢,就帶她去呢。”
“哥,我不去。”餘春菊聽到兩人說話,在旁邊搖著腦袋,結果動作太劇烈,包裹著臉的布掉下一角。
驚鴻一瞥間,餘秋堂看到堂妹右側臉上靠近脖子位置,有一片淡淡的紅暈,不像是那種接觸的皮膚過敏,更像是皮膚上被沾了一片紅色的布,完全是凸起的瘢。
餘春菊急忙將布重新遮起來。
餘秋堂走到餘春菊身邊,輕輕拍拍小姑娘的腦袋,“春菊,早點將病看好,你還可以早點幫你哥哥乾活,你看現在這樣你也出不了門,能乾的事情不是很好嘛?”
“我……”
餘秋江看了眼餘秋堂,有點不高興他這樣說。
餘秋堂卻繼續笑著說:“現在很多大城市醫生都很厲害,說不定你這種病,人家一下子就治好了,那你不但能幫到你哥,還能到外麵隨隨便便玩,將來還能找個好對象,不是很好。”
餘春菊低著腦袋,手中掃帚在地上拖來拖去,不說話。
但餘秋堂能從她的動作看出心情。
這孩子,其實還是很希望自己能走出戶外,像其他孩子一樣自由生活。
他又對餘秋江說:“江哥,我剛才看過了,等過段時間,我準備找隊上劃地,挨著你這建院子,到時候我和我三姐,兩個孩子,就搬過來到這住。
等房子差不多,我們就一起想辦法,我三姐的腿我也想去給看看,到時候我們不行一起去唄。”
餘秋江點點頭,又道:“你說你要搬到這裡?”
“嗯,是這麼打算呢。”
“怪不得你剛才到處轉,那行啊,這裡就是離人遠點的,但清淨是真清淨,村裡有些人,整天看著也煩。
你要真過來,那也蠻好的,我們兄弟住在一起,彼此也有個照應。”
“就是說啊。”
餘秋堂眼前浮現出一副未來的景象。
高大的紅磚灰瓦院子,門前種著各種鮮花,蝴蝶蜜蜂在花間忙著采蜜,兩家人和各自的孩子們跑來跑去。
真是悠閒而令人安心。
餘秋堂記得前輩子,孩子們每天下班回來,躺在沙發上就一動不動,仿佛精氣神被抽走了,常常掛在嘴邊的隻有累。
或者說是“卷”。
用他們說的話,他們的生活一直處於一種高速的卷動中,所有人就像被丟在前進的列車上,被迫前行,如果一旦放慢腳步,就會立刻被甩下列車,落個萬劫不複。
想想,真是累啊。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一邊朝筐子裝麅子肉,一邊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隻要我們好好搞,未來肯定過上好日子,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