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餘秋堂?”
那老師站在鐵門端詳餘秋堂半晌,眼皮子跳了又跳,一副憋的很難受的模樣。
好不容易將餘秋堂名字喊出來。
餘秋堂沒想到這人還能認出他,頓時有些尷尬,他反正是記不起這人姓什麼。
每周就兩節體育課,很多都是被班主任帶著在校園種地,一年到頭都上不到幾節體育課。
說起來,這個時候校園後麵還有七八畝地,地裡栽著蘋果樹,果樹行間就能種地,一般都是種點花生,胡蘿卜之類的東西。
蘋果每年都會結很多。
又剛好在男生廁所門口,男生們便利用廁所為地形便利,飛出衝出去摘幾個,跑進廁所裡大快朵頤……
老師根本防不勝防。
即使看到了,女老師不敢去男廁所抓,男老師等跑到廁所,蘋果核都找不到半隻。
至於學校出什麼鬼主意,說蘋果樹上噴藥,吃了會毒死人之類的話,根本不可能嚇退同學們。
他們是吃定老師不敢噴藥。
要不然真被學生吃出點問題,老師不得吃不了兜著走。
即使萬一被抓個正著,無非就是打一頓,站在花壇旁一天不上課。
那算什麼,吃了蘋果,還不用上課,簡直是雙倍喜悅。
至於蘋果樹行間的胡蘿卜和花生,也同樣無法逃脫同學們的襲擊。
嫩花生吃起來,甜甜嫩嫩,口感好得不得了,還能促進消化,對於沒什麼零食吃的學生們,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要知道,這些孩子一個個都是小神農。
但凡能吃的東西,基本都會嘗個遍。
“老師好。”
餘秋堂記不起這位老師姓甚名誰,那是相當的尷尬。
隻好客氣的來個萬金油問候。
“你……也好啊,你是來找楊校長?”
老師也被餘秋堂突如其來的問好所驚訝,這個年代,學生們是不會給老師問好的。
他們沒這個禮貌意識。
“對,找楊校長,他在嗎?”
“在。”
老師看到餘秋堂手裡還提著半瓶白酒,指指他的手,“酒不要帶入學校……你成年沒有,就開始學人家喝酒?”
餘秋堂聞言,揚起手裡白酒看看,隨後放到旁邊的牆角,“當然,過了十八歲。”
老師這才掏出鑰匙,打開鐵將軍,隨著鐵鏈嘩啦啦地摩擦聲,校門被放開束縛。
“進來吧,你這麼晚了,找楊校長做什麼?”
老師也就隨口一問,等餘秋堂進來,順手將鐵鏈子重新穿過大門縫隙纏繞幾圈,然後鎖上。
這次就沒有剛才纏繞的圈數多,知道餘秋堂等下反正要出門。
“還記得楊校長是哪個宿舍嘛?”
“記得。”
餘秋堂點點頭,心想這怎麼可能忘記,那狗日的好幾次把他喊到那邊抽,怎麼都不可能忘記。
師德什麼的,那家夥是一點沒有。
就這種人,竟然還能做副校長。
找誰說理去。
“那行吧,我在最邊上,一會走的時候敲門就行。”
“知道,麻煩老師了。”
老師看了他眼,神情溫和一些,指指楊德彪的房門,“你小心點,他不好對付。”
餘秋堂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我知道。”
看著老師走回他的房間,順手關上房門,餘秋堂這才來到楊德彪房門前,先是隔著窗戶看看裡麵,發現楊德彪正坐在辦公桌前批改作業,旁邊地上竟然跪著她的女兒。
肯定是又犯了啥錯。
這家夥對女兒和對學生沒兩樣,當時餘秋堂讀到五年級時,這孩子好像才三四歲,整日就被打得哇哇叫。
一副嫌棄的模樣。
據說是他老婆走的時候,嫌女兒是個拖油瓶,打死都不要。
那楊德彪更是不想要,沒辦法就隻能讓跟著。
孩子也是遭老大罪了。
“嘭嘭!”
餘秋堂敲了兩聲。
“誰?”
裡麵立刻傳來楊德彪的聲音。
“楊校長,開下門,我是餘小偉的家長,關於他的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還有什麼可談,餘小偉和餘秋實打架鬥毆,違反小學生守則,按照學校規定是,應該予以清退。
你既然來了,那順便將退學的事說說,要是能辦好,還省得再……?是餘秋堂?!”
楊德彪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門,看到門口站著個高晃晃的人影,就著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似乎有點麵熟,微微一思忖,便想起來人身份。
竟是當初自己教過的學生餘秋堂。
隻是當初這孩子瘦瘦弱弱,看起來沒啥氣勢,也不像現在這麼高。
如今這麼突然夜晚出現在麵前,還真是有點嚇人。
不過。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惶很快就消失。
楊德彪畢竟不是一般人。
“楊老師,是我,我就是餘小偉的親叔叔,他母親亡故,父親下落不明,所有相關事宜,都需要我幫他處理。”
“這樣啊,”楊德彪倒是不完全清楚這裡麵的情由,“那你進來說。”
“哦,不用,我們就在門口花壇上坐坐吧?”
餘秋堂隔著楊德彪的縫隙,看眼跪在地上的女孩,那丫頭大概八九歲的樣子,眼神無關,低著腦袋一動不動。
估計是被這個變態給打怕了。
餘秋堂心裡的火又燃燒的更旺幾分。
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原來讀書時,每次被這個狗日的打,心裡就恨得要死。
發誓等長大後,一定要將他使勁捶一頓。
可惜前輩子沒有如願。
現在竟然神奇地遇到這麼個機會,簡直就是送上門的快樂。
楊德彪看看地上的女兒,點點頭,“行吧,就在外麵說,”又轉身立刻吼女兒,“給我老實跪著,好好反省,搞不清楚錯在哪,看不怎麼收拾你。”
“嘭!”
出來後,門被狠狠地關上。
饒是餘秋堂,都被突如其來的震撼微驚,很難想象,裡麵那個小姑娘,心裡多絕望。
教室宿舍門口,是東西兩個花園,呈橢圓形。
花園裡原本種著一些學生們從家裡搞來的花種和花根,大多都是一年生,春天播種,夏天開花,到了秋天就已落敗。
隻有非常罕見的一簇牡丹,一簇月季在苟延殘喘,維持著花壇最後的尊嚴。
這也難怪。
每次都讓學生們帶花籽,可學生們很多家庭都遠遠低於溫飽線,最迫切的是如何種更多糧食填飽肚子,誰能想到去種花呢。
實在沒辦法,隻好趕集時順便花一毛錢,在小攤上買一些拿去學校交差。
要知道,這時候學生很多東西都要從家裡帶。
例如低年級的桌凳,燒火用的木柴,圖書角裡的書本等等。
講究的就是一個眾籌上學。
“楊老師,我聽餘小偉說,學校……也就是你對他們的處置意見是,餘小偉和餘秋實開除?”
“說的沒錯,”楊德彪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在裡麵挑選一陣,摸出一根歪歪斜斜的,最難看的煙叼進嘴裡,擦亮火柴點燃。
“不過說來也是快,這轉眼之間,你餘秋堂都開始當家長了。”
楊德彪這句話倒沒有什麼嘲諷的味道。
可聽在餘秋堂耳朵裡,就是很刺耳,他準備調整策略,加快處置速度。
也不用什麼先禮後兵。
“楊老師,開除餘小偉和餘秋實的理由是什麼?”
“當然是打架鬥毆,我剛才說過,”楊德彪慢條斯理,問到他擅長的點,他回答的很輕快,“你也曾是這裡的學生,應該知道這個校規。”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打架?”
“總有理由是吧,打架的人,肯定都覺得自己沒問題,有打架的理由。
那我是學校分管紀律的副校長,又兼著教導主任,你說說,如果這件事不處理,學校的紀律何在,以後我還怎麼管其他同學?”
“那既然因為打架,為什麼隻開除餘小偉和餘秋實,薛福發卻沒事?”
“很簡單啊,薛福發是被打的人,雖然也有過錯,但不至於被開除,學校會另外處置。”
“也就是說,你就認定餘小偉和餘秋實是罪魁禍首?”
“不是我認定,當時班級裡那麼多同學,眾目睽睽下發生的事,我不解決好,沒辦法向廣大師生交代。
行了,這件事就這麼說吧,我們學校這座廟小,容不下你們家兩尊大佛,你們可以從這邊退學,去其他小學轉轉。”
楊德彪越說越有勁,覺得餘秋堂這個昔日的學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仿佛又回到當時輕鬆拿捏他的場景。
“楊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