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老氣橫秋,像個中年人了。
.
乾事講究的就是一個趁熱打鐵。
餘秋堂和米雅麗商量完畢後,也不耽擱,等到下午做飯時,讓米雅麗找個機會,把餘春菊帶到一邊做事,自己和餘春梅試探。
“你出去忙嘛,咋今天一直在燒火?”
餘春梅還好奇他今天咋回事,上午就燒火,下午還要接著燒,那麼多大事等著搞,男子漢一直鑽在鍋台前做什麼呢。
“累了,休息休息,剛好和姐聊會天。”
餘春梅一怔,隨之歎息聲:“也是,你一天忙的,像個猴一樣。”
這裡的猴是指一種用鞭子抽打旋轉的工具,像是城市裡孩子們抽打的陀螺。
一般要用粗細合適的木頭削好,在前麵的椎體頂端裝個滾珠,或者是填個圖釘,減少和地麵的摩擦力,就能很有趣的玩了。
這時候村裡還沒有柏油路,都是土地,摩擦力非常大,若不儘可能想辦法減少摩擦力的話,猴根本就不可能轉起來。
所以說,小孩子的想象力真是無窮的。
在這個貧瘠年代,利用現有很稀少的資源,嚴重不足的東西,創造出自己獨特的樂趣。
餘秋堂其實很懷念這個時候的童年。
因為他發現,他出生在城市裡麵的孫子和孫女,看起來玩具很多,實際上卻已經失去自主開發的機會。
他們所有的玩具都是被工業化生產出來,是成人告訴他們應該玩這些東西,所以他們便開始玩。
他們所謂的自主,也不過就是在彆人給出的選擇中,選一個儘可能滿足自己想法的東西罷了。
而能讓他們玩兒的地方也很有限。
看起來生活是變好了,吃的好,穿的好,卻也因此失去了一些東西。
到底哪個更好?
餘秋堂也很難說得清。
或許,這就是人生的無奈。
你永遠隻能擁有一些東西,獲得的時候,肯定就有所失去吧。
餘秋堂聽姐姐這樣說,也是搖頭苦笑。
仔細想一想,姐姐說的也沒有錯。
他回來這多半年,確實一直在忙著做各種事情。
真就像陀螺一樣,也不知道被什麼抽的一直轉個不停。
他甚至就連好好停下來,休息一段時間的這個想法都沒有,更不用說真正的去歇息。
或許,在彆人心中隻能看到他的厲害,但是關心他的姐姐眼裡,他一直這麼忙碌,就是一種累。
這就是真正的親人。
彆人隻關心他飛的高不高,飛的快不快,飛的遠不遠,而關心他的親人,卻會關心他飛的累不累。
回過神來。
他想起今天的重點,可不是聊他,而是和三姐討論她的終身大事,這一不留意就被帶偏了。
“姐,你覺得文忠哥這人咋樣?”
“啊?”
餘春梅一怔,“很好啊。他待人熱情,手藝又高,蠻老實的一個人,咋了?”
“我也覺得是,”餘秋堂笑道,“我這幾天一直想一件事,你說有沒有可能……我隻是說可能啊,如果說你和文忠哥兩個都沒有意見的話,你們湊在一起過日子算了。”
餘春梅正在抹案板呢,聞言大吃一驚,抹布差點沒拿住,“你胡說啥我,這咋行?!”
又道:“不行,不行的!”
餘秋堂覺得他和餘春梅感情很好,也不需要藏著掖著,可以直接說。
“姐,你先不要拒絕嘛。其實你也說了,文忠哥他這人很好,那你性子又好又能乾,你們兩個在一起過日子,我覺得就蠻好。
一個沒有娶,一個也沒有嫁人,哪裡有什麼不行,難道你還不放心她的人品嗎?”
餘春梅這會已稍微冷靜下來。
她苦笑著看看自己的腿,“堂堂你給姐說這種話,姐聽了一點都不高興,彆人不知道姐的情況,難道你不知道嗎?
彆說這種病能活多久,就算勉強在這個人世間賴活著,也不過就是個殘廢罷了。
我自己過得差就算了吧,怎麼能還拉著彆人和我一起過苦日子呢?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們怎麼能隨隨便便去麻煩彆人呢。
你文忠哥他是個好人,又能乾,脾氣好,還待人熱情。
他將來肯定能找個很好的對象。有自己的孩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而姐呢……
就這麼堅持多久是多久吧。
哪一天真的腿直接不能動,那這輩子就算了吧。”
餘春梅憂愁的閥門瞬間被打開,壓製許久的洪水再也沒有任何阻擋,肆無忌憚的傾瀉出來。
她嘴上這麼說著,眼睛裡卻都是悲傷。
說話的時候身形微微搖晃,若不是扶著案板,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她看起來說得很灑脫,既關心彆人,又給自己安排了後路。
但是她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出來,想去用手背擦,卻因為手背上的麵粉沒有洗乾淨,將眼窩附近磨成了白色。
顯得既讓人心疼,又讓人好笑。
餘秋堂緩緩起身,輕輕扶著姐姐的肩膀,柔聲說:“姐,老天爺就是不公平的,他給我們很多人天生就多了許多苦難。
或許是為了讓好人後麵都能過上好日子,所以在過上好日子之前,好人吃的苦往往會更多。
我想,你這輩子該吃的苦應該已經吃完,後麵就隻剩下甜了。
你也彆擔心,等春天暖和了,我就帶你去西安看病。
我能賺到錢,咱們現在不是要住大房子,等我們搬出來,我最重要的事就是首先把你的病治好。
姐,生病這種事,我們誰能想得到,你就把他當成老天爺對你的考驗。
就像唐僧去西天取經,要拿到最後的真經,不也要經曆九九八十一難,你知道西遊記故事的,人隻要活著,就沒有任何事能順順當當。
但我們就是不能放棄。老天爺越是不想讓我們這些人好好活,我們就要越活的比誰都好。
就是想讓他睜開眼看一看,即使讓你這樣難,你隻要開開心心的活著,也能活出自己活法。”
“堂堂……”
餘春梅淚如雨下。
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麼多關心、安慰,同時又鼓勵她的話。
即使曾經疼她的母親和兩個姐姐,也隻是跟著她一起埋怨老天不公平,讓她要學會認命。
可認命這種事,難道她自己不會想嗎?
為什麼還要讓彆人告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