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所有人都在忙碌(1 / 2)

重回1984趕山狩獵 蝸豬 9723 字 3個月前

換孝服的時候,餘秋堂隻換了半截孝。

他是侄子,隻需要做到這點就行。

但餘春杏因為頂著喊天重任,所以要全身重孝,並且還要將整個鞋子全部用白布包裹起來。

至於兩個小孩子,屬於比較遠的親戚,則是每個人戴個小白帽子就行。

這樣的規矩看起來繁瑣,但也有好處,裡麵幾百人熙熙攘攘,隻要看下孝,就能立刻分辨出和死者的關係親疏。

餘秋堂記得小時候參加白事,有時候因為他的孝比較小,關係比較遠,享受不到一些“福利“,心裡還倍覺失落。

純屬幼稚。

換好衣服,這時候餘秋原恰好過來,便跟著一起在裡麵轉悠。

今天是人死亡的第三天,也是白事最為“熱鬨”,也是最繁瑣的一日。

按照流程,今日白天要“喝湯”,下午要“過橋”,傍晚還要走奈何橋,淩晨要家祭,天不亮要埋人。

等到明日天大亮,關於死人的部份,其實已經結束,剩下都是活人待客。

喝湯,就是吃?絡麵,和紅事一樣。

過橋就是吃流水席,設定的七十二橋,今日會過一部分,明日再過一部分。

奈何橋就是架子車首尾相連的橋梁,要組織所有來賓走三遍。

多的也有走七遍,但因為時間太久,一般不采用。

家祭則是最為持久,也是整個葬禮最為重要,繁瑣的環節。

需要所有人跪在在靈堂前,前麵放著紙山,紙人紙馬,左右各兩個陰陽。

陰陽會寫好祭文,以非常悠揚高亢的聲調,一代代讀過去。

每讀到一代人,這代人就會上前跪在棺材前,點紙燒香。

而喊天的人,則會帶著孝女們哭泣。

前麵跪著的孝子則需要磕頭感謝。

往往一場家祭下來,不說後麵跪著的人腿幾乎要殘廢,前麵磕頭的人,往往腦袋能磕出個大包,皮都能蹭沒。

家裡兒子多的,還能換著來,若是少,就需要從頭到尾一直磕,也是非常辛苦。

所以那個時代,人們在意兒子,也不全是勞動力豐富的緣故,很多曆史遺留下來的風俗,對男女進行刻板的分工。

誰也無法在父母的死亡上搞得烏煙瘴氣。

家祭流程時間長短,主要看親戚多少,遇見多的,甚至要四五個小時。

一般次序為,妻子,兒子,女兒,兒媳,孫子,侄子,女婿,外孫,外甥……等

這樣以此類推,有著明顯的親近關係。

從家祭人員次序上,就能看出這個時代對於親疏地位的尺度。

女婿在這邊,是很遠的關係,甚至還在侄子之外。

也正因為如此,這邊的女婿和丈母娘家,關係分的很開。

這種狀況在後世得到改善,也不是什麼特殊原因,純粹是家裡孩子都很少。

任何封建不封建的關係,從來都不是靠人為意識能打破。

因為一種關係的形成,背後其實是利益分配。

隻有等到這種分配關係,已經不能適應更多人的利益,即使沒有人說,人們會自然選擇新的模式。

餘秋堂來到靈堂,現在還沒到將棺材抬出去的時候,暫時依然放在西廂房裡。

餘秋堂想進去點個紙。

卻被餘秋原一把拉住,示意他小心點。

他不明情由,進去後發現小姑旁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正一臉僵滯的跪著。

這是大姑。

大姑的模樣其實是所有姑姑裡最好看的,餘秋堂見過她六十多歲拍的照片,好看的像港台明星一樣。

但此刻,這位漂亮的女人,看到餘秋堂進來,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就仿佛是卡在這個幀裡,抽了幀一般。

小姑一聲不吭,低著頭,看餘秋堂進來,也就是掃了一眼,重新低下腦袋。

餘秋堂跪下來,給四叔點了點燒紙,就著燒紙的火焰,又點燃三支香,剛準備插到香爐裡。

就聽到身旁大姑在輕聲抽泣。

他硬著頭皮將香插進去,剛準備磕頭,旁邊的大姑突然就栽倒在他麵前的麥草上。

“大姑!”

他急忙將大姑扶起來,小姑連忙掐大姑的人中,大姑這才慢悠悠蘇醒。

然後慢騰騰地重新跪回去。

還是一句話沒說。

餘秋堂出門後,看到餘秋原躲在外麵,這才明白他所說的小心點是啥意思。

果然餘秋原說,大姑一早上都暈倒十幾次了。

叫她暫時性休息,她也不走。

外麵的人來點紙還好,隻要是家裡人,她都會直接難過到暈倒。

餘秋堂聽到又是心酸。

大姑就是這樣,他也知道的,這個女人不是性格軟弱,而純屬是善良。

餘秋堂又再四處轉,哪裡有需要,就過去幫幫忙,有時候幫著喝湯的位置擺擺筷子,有時候還幫壓麵的位置壓壓床子。

他沒有固定分配任務,但卻絲毫不敢輕鬆下來。

隻是走過一些地方,看到大家無論吃飯,喝湯,大部分人其實都很開心,尤其是過橋時還在劃拳,吆喝的很厲害。

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明明頭上都帶著孝帽,也就是家族裡的人,卻為了爭執吃個甜的糯米飯,在飯桌上打架。

那些認識不認識的婦女們,在菜上桌的一瞬間,手速驚人的將油炸丸子放進桌上攤開的手絹裡,沒帶手絹的,則是先用勺子舀一大勺,將自己麵前飯碗填個結實。

所有人都在忙碌。

除了真正的親人,還沉浸在難過裡,其實白事上的人,都是將這種場合當作改善生活的一次機會,能吃到平日裡吃不到的飯菜,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餘秋堂轉的累了,剛好走到樂隊旁邊,便順勢坐下來,看著嗩呐手鼓成圓球的腮幫子,看的出神。

冬日裡吹嗩呐,其實相當累人。

這邊是高原,空氣本來就稀薄,冬日這種程度還會加重。

吹嗩呐又是極需要肺活量。

嗩呐手的臉都是通紅的,也不知累的,還是麵前火堆烘烤所致。

大概十一點左右,戲班子終於到位,餘秋堂站在大門外,看著臨時戲台上,秦腔演員們正在表演的鍘美案,恍惚到聽不清楚在唱什麼。

而戲台下圍觀的中年人們,則發出一陣陣叫好。

他們已完全忘記來這裡做什麼,而是沉浸在秦腔藝術的瑰寶裡。

開心的不得了。

餘秋堂轉身又回到院子裡,站在房簷下,居高臨下看著院子裡的人來人往,仿佛是一隻隻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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