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陸藍紫是被張思瑤那大嗓門吵醒的。下了樓到了後院灶房,就看到張思瑤正在教草丫認字,“怎麼能當個爭眼瞎呢?被彆人賣了都幫人數錢。今天必須把這個音節認住。”
草丫一邊燒火,一邊跟張思瑤認字。她為難地抓抓頭發,“這什麼東西?為什麼歪七扭八的?郝掌櫃教我們都是教的漢字。”
“我在教你拚音,先學會拚音,你照著字典,就能自學漢字了。”張思瑤有些不耐煩,要擱往常,她早就罵人了,但是很奇怪她對草丫特彆耐心。
張素娘在做飯,時不時還要瞅一眼兩人,顯然擔心張思瑤突然發火罵人。畢竟這位脾氣可不似東家那般和氣。
陸藍紫站在門口,帶來大片陰影,正在識字的兩人扭頭看過去,張思瑤有點尷尬。
陸藍紫歎氣,“哪有你這樣當老師的,教書隻管填鴨式往學生腦裡塞。你耐心一點兒,彆大聲吼,草丫不笨,她隻是以前吃過太多苦,腦子反應有些遲鈍,再養養就好了。她剛來那會兒,反應都比彆人慢半拍。這會兒好多了。”
草丫怕張思瑤尷尬,“是我不好,她教了好幾遍,我也記不住。思瑤姐姐很好的。”
張思瑤輕咳一聲,“是我不好,我太急了。你還這樣小,不該這麼早就結婚。”
陸藍紫愣了下,結婚?她猛地看向張素娘。對方羞紅了臉,閃躲起來,但是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她是草丫的娘,她不給草丫張羅,誰還會幫她張羅呢。她於是道,“草丫已經十五歲了,翻年就十六了,是該嫁人了。”
想到女兒的賣身契就在東家手裡,她又怕東家生氣,她又補充,“她成了親也可以給您做活的。生的孩子也可以是家生子。”
陸藍紫都驚呆了。家生子?這什麼都什麼。
怪不得思瑤大清早就失態呢,原來她是想教草丫念書,讓她不要再被母親擺布。
心是好的,就是這方法忒迂回了點。
陸藍紫看向張素娘,“草丫還太少了,暫時彆給她說親了。以後我會修改法定結婚年齡。”
張素娘驚訝地“啊”了一聲,原諒她聽不懂這話,雙眼圓睜看著她。
張思瑤喜得直拍巴掌,“就是!十六歲嫁什麼人。自己都還是小姑娘就當娘,這跟拔苗助長有什麼區彆。”
張素娘聽不懂“拔苗助長”,但是前麵她還是聽懂了,麵色慘白,心裡犯起嘀咕:女孩不都是十六歲就嫁人嗎?怎麼還是小姑娘呢?
陸藍紫心累,代溝太大了,於是她用不容質疑的語氣道,“我要好好栽培草丫,讓她學些本事傍身,以後嫁人,她也不會受婆家欺負,你暫時不要讓她嫁人。”
這話留了個勾子在,她沒說什麼時候嫁人。
張素娘卻是鬆了一口氣,學本事當然好。要是草丫真能學些本事,以後就算被夫家休棄,也不必像她一樣自殺,隻靠自己就能養活自己。
吃完飯,陸藍紫又將張思瑤介紹給郝掌櫃和劉大郎,“她是我妹子,也是這超市的二東家。”
郝掌櫃之前聽張素娘提過,還有位二東家,卻沒想到是個姑娘,而且相對於陸藍紫的低調,這姑娘更為大膽活潑,沒有時下女子的謙卑恭順,眼神大膽直視人的眼睛,像審問犯人一般打量他們,讓郝掌櫃和劉大郎後背沁了一層細汗。
陸藍紫輕輕拍了下張思瑤的肩膀,這孩子怎麼用這種眼神看人,瞧把他們嚇的。
張思瑤咧開嘴笑了,“原來你們就是我們超市的員工啊?我聽陸姐說起過你們。多謝你們了。”
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就是這笑容怎麼看怎麼假,皮笑肉不笑的。郝掌櫃和劉大郎也不敢說啥,隻能陪著演戲,“不客氣,應該的。”
陸藍紫沒興趣看他們作假,看到車夫已經來了,立刻招呼大家到後院抬東西。
張思瑤要跟陸藍紫坐一輛牛車,於是車夫被迫坐到另一輛,張思瑤負責趕牛車。
看她趕牛車熟練的動作,陸藍紫猜想她這一路沒少玩。
張思瑤問陸藍紫一天去幾個村子,得知一天隻有兩個村子,她覺得太慢了。
陸藍紫也知道慢,昨兒她聽村民們說縣令催課越來越急了,有許多衙役親自下鄉催課,沒錢就賣兒賣女,總歸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