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朝雲和王承典忙著上掃盲班時,陸藍紫也在忙著。
張思瑤終於回來了,運回來大批貨物。將縣衙堵得滿滿當當。
讓雲李柔將貨物清點,張思瑤到裡麵向陸藍紫彙報這半年來的進展。
這次運貨過去,賣得比上回順利。一回生二回熟嘛。之所以耽誤時間門,是因為她要往回運貨,好不容易才將貨湊齊。
陸藍紫有些好奇,“你運那麼多奢物,他們就沒懷疑你的身份嗎?”
那些廠衛是乾什麼吃的?不至於連張思瑤的底都查不出來吧?
張思瑤意味深長道,“他們猜到我是流水縣的人。但那又如何?那些高官可都想要我運過去的奢物。隻要我的身份不揭露出來,他們就不是跟反賊做生意。揭露出來,他們反倒被動了。”
陸藍紫點點頭,又問京城那邊有沒有什麼動向。
張思瑤上回去,主要打聽朝廷對流水縣的態度,這次什麼都打聽。倒是知道得更多些,“聽說朝廷正在黨爭,兩個托孤大臣爭得你死我活,下麵的官吏跟著遭殃。我來那會兒有個官員闔家被抄。”
說起這件事,張思瑤撓撓頭,“我還救回一個姑娘。”
陸藍紫疑惑,“救就救吧。”
“不是”張思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陸姐遲早會知道的,她就將實情一五一十說了。她在京城時剛好遇到有個官員全家被抄,遊街的時候男丁戴著夾板,女眷被捆進牢車,我看到有個姑娘想要尋死,她的眼神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我花錢打點將她贖了出來。
陸藍紫心裡一個咯噔,官員抄家,女眷要麼被殺,要麼沒入教坊司,要麼成為官妓。無論哪一條,以張思瑤的身份都弄不出來。
而她辦到了,說明她這趟花費極高昂的錢財,說不定還跟高官求了人情。
陸藍紫心神微微一凜,“她父親犯了什麼罪?”
張思瑤眼裡閃過一絲嘲弄,撇了撇嘴,“說是寫了一首詩,皇帝覺得他想造1反。”
陸藍紫倒是知曉文字獄。清朝時期權傾朝野的年羹堯因為將“朝乾夕惕”寫成了“夕惕朝乾”,滿門被抄。連年羹堯都躲不過去,就不用說那些無權無勢的文玉人了。他們原本隻是寫詩發發牢騷,卻不想會被抄家下獄。朝廷因為一首詩將對方全家置於死地,那她已經占領一縣之地,卻沒有引來絲毫注意,這又算是怎麼回事?
張思瑤似乎猜到她所想,“其實就是借口。兩黨相爭,總有一方敗了,這個官員就成了棄子。要真是造反,不可能隻抄家,應該九族都要受連累。至於遲遲沒有過來剿匪,當然是朝廷無錢無糧。去年我們起勢,直到現在討賊大軍才開拔。”
陸藍紫見她知曉蘇州府發生的大事,也就沒再提,“她人呢?我倒要看看這姑娘是不是真像你。”
“長得不像,就是眼睛像。”張思瑤立刻讓守在院子裡的鏢師將人喊進來。
這姑娘頭戴帷帽,行走間門確如大家閨秀,掀開帷帽,露出一雙警惕的眼。她到了此地,想必也猜到張思瑤的身份,心生警惕也屬正常。
陸藍紫對她來了興致,問她會做些什麼?
佟文淑有些愕然看著陸藍紫,她不該要問自己父親是否真的參與謀反,並且利用此事為自己的造1反扯麵正義大旗嗎?
陸藍紫見她不說話,看了張思瑤一眼,眼睛像嗎?她怎麼不覺得。這姑娘一看就是多思多慮,與直爽熱情的張思瑤完全就是毫不相關。她解釋,“我們現代黨不養閒人。你若不能證明你有用,那就隻能自行離去。”
佟文淑看著她不似作偽的神色,總算反應過來自己會錯了意,她心裡卻並不見輕鬆。如果對方是想利用她的身世,她的親人說不定還有救,但對方連提都沒提,說明對方不打算這麼做,那她的家人徹底沒了指望。
離秋後(處斬)還不到半年,她怎麼能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呢。
佟文淑心裡越發慌亂,噗通跪倒在地,“陸縣長,求你救救我家人。我願為你做牛做馬。”
陸藍紫挑了挑眉,“你家人犯的是謀1反,除非遇到大赦天下,誰能救他們?你給我出了這麼大的難題,卻隻是做牛做馬?你這姑娘長得美,想得更美!”
佟文淑確實長得美,一路上憂心家人,更是病懨懨的,惹人憐愛。要是男人看到這病西施,說不定會憐香惜玉,可陸藍紫隻有同性的憐憫,這點可憐還不足以讓她改變自己的戰略布局。
佟文淑聽到她拒絕,雙目垂淚,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肩膀聳動,顯然哭得很傷心。
張思瑤輕咳一聲,想了想,“我們就是現在出發,一縣一縣地打下去,也趕不到京城救你家人。如果你願意為我們做事,將來說不定還能與你家人有團聚的一天。”
張思瑤在京城時就問過朝廷律法,佟父寫了反詩,全家及腰男丁全補問斬,女眷沒入教坊司,她的弟弟年紀尚幼,應該能躲過一劫,但對方已經發配到王府為奴。張思瑤能力有限,暫時弄不出人。
佟文淑經她一提醒,又打起精神,是啊,救全家沒可能,但是其餘家人還有再見之日。她迫不及待抹掉眼淚,絞儘腦汁想自己會的東西。陸縣長不要牛馬,她看不上,那自己會什麼呢?
佟文淑想了半天,急得嘴角起燎泡始終想不出來,她父親是正七品小官,母親經營有道,養活一家老小沒問題。不需要她額外做事。她每日隻與姐妹們唱和往來,偶爾也會做做針線。
對,她會針線,“我會刺繡。”
雖然她比不上專業繡娘,但為了家人,她可以鑽研鄉法,沒日沒夜的繡。
她窺到陸藍紫毫不心動的臉色,心裡越發著急,除了繡活,她不會什麼了呀。
她有些沮喪,枉她是官眷家的小娘子,可事到臨了,她才發現自己竟是一無是處。
陸藍紫見她拿不出看家本事,突然開了口,“你讀過什麼書?”
佟文淑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回答,“經史子集都有涉獵。父親忙碌,家弟由我啟蒙。”
雖說她會經史子集,但答得並沒多少底氣。倒不是說她學藝不精,而是在路上張思瑤就跟她說過,陸縣長並不打算用儒教那套治國。現代教信奉的是**。
陸藍紫將流水縣新發的幾期報紙遞給她,“你看看。”
佟文淑還沒有學過簡體字,但有些簡體字卻是自古有之,再加上這上麵許多簡體字並不是陸縣長發明的,而是經過曆史的長河一步步簡化而來,隻是僅在民間門流傳,許多讀書人要考科舉,隻寫書麵文字,但她長於市井,還是認識的。看著這份報紙,她大概猜到這是份小報。前朝就流行小報,在坊間門傳抄。這報紙單看製造工藝已經超出朝廷許多,文字亦通俗易懂,幾乎全是白話。
她翻了下一頁,內容涉獵各個方麵,不過她也提出有些文字詞彙可能需要解釋,“比如封建社會,如果我沒學過你們的課本,可能不清楚它的意思。”
陸藍紫隻在學生時代學過文言文,她對文言文的水平還不如這年代的童生。她治下的百姓跟她學的也是白話文,寫稿件時,多多少少也會用到她教的現代詞彙,與此時意思可能並不一致或者乾脆就沒有。
佟文叔想要做注釋,想法很周全,但是陸藍紫卻拒絕了,“我辦報是為了給我治下的百姓看。我給她們掃盲,要他們全部識字。讀報是為了豐富他們的業餘生活,提高他們的能力。而不是我治外的讀書人。”
在流水縣之外的大榮國地,當然也有她的同盟,但是能夠被她收納的百姓連飯都吃不飽,不可能識字,而識字的人士大多數都不是她想要拉攏的對象。
說句殘酷的話,她可能不需要這些人理解她,奉承她甚至是投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