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大聲道:“人活一口氣。我李徽出身雖寒微,但我也不願被人呼來喝去,要打便打,要罵便罵。我非你顧家奴仆,憑什麼受顧家欺淩?若非念東翁之恩,在下上一次便攜母回丹陽郡了,也不至於有今日之辱。再留下來,我必死無疑。恕在下失禮,東翁不妨看看我這裡。”
李徽伸手撩起袍子,扯開內衫露出胸腹,隻見雪白的肌膚上一個青紫的腳印赫然在目,觸目驚心。
“我也不知同大公子有何冤仇。在下自問和他素無交往,我在南宅做事,他在北宅當主人,也沒有任何的瓜葛。卻不知他為何對我如此仇恨。今日這一腳若非我命大,便要死在這裡了。外邊再艱難,卻也不必擔心隨時被人一腳踹死吧。還有那韓庸,我自來南宅做事,他便沒有好臉色對我。今日之事,他和大公子專門衝著我而來。在下再要留下來,必是死路一條。東翁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是請恕我不能聽從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李徽放下袍子,激動的說道。
顧謙看著李徽激憤的模樣,歎息一聲,緩步走到李徽麵前眯其眼睛看著他。
“少年人,莫要如此激動,稍安勿躁。聽老夫一言。今日之事,你確實受了委屈。老夫也生了誤會。但老夫還是那句話,受了委屈未必是壞事,也可能對你是件好事。”
李徽沉聲道:“我隻怕這種好事多了,在下便沒命了。今日一腳,明日便是一刀了。”
顧謙猶豫片刻,低聲道:“李徽,如果老夫告訴你,他們其實不是衝著你來的,而是衝著老夫來的,你當如何?”
“什麼?”李徽驚愕的叫出聲來。
顧謙這話出乎李徽意料之外,讓李徽緊張的心跳加速。
顧謙緩步走到窗前,負手看著窗外。窗外陽光燦然,花樹繁茂,一片夏日盛景。
“本來,有些事老夫是不能為外人道的。這畢竟是我顧家家門內部之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我顧氏江南大族,但有半點不和之事,便會傳遍天下,成為談資。也會為仇隙者所利用。你明白麼?”
李徽忙道:“東翁,在下就當什麼都沒聽到,東翁也不必再說了。”
顧謙嗬嗬一笑道:“你倒是精明的很,可惜老夫已經告訴你了,你便是知情人了。今日起,但凡有什麼風言風語,便是你的罪過,老夫便拿你試問。”
李徽愕然道:“東翁這不是訛人麼?是東翁自己說出來的,我可沒有出言相詢。這可是不講道理了。”
“嗬嗬,這世間之事,哪有那麼多的道理可講?再者,你受了委屈,心情激憤。老夫為了向你解釋,便不免觸及我顧家隱情。這等同於是你逼著老夫說出來的,你自然脫不了乾係。”顧謙微笑道。
李徽無話可說,選擇閉嘴。這年頭,這幫豪門望族中人不但一個個嘴皮子都利索的很。每日談玄論虛,詭辯有術,自己怎是對手。還是省省口水為好。
“你心裡定然充滿疑惑,想知道內情是也不是?”顧謙沉聲道。
李徽確實想知道,但是,他心裡明白,這種事越是知道的多,知道的越詳細,未必對自己是好事。若是這裡邊牽扯什麼豪門恩怨,不可告人之事。自己知道了這些事便是自找麻煩。
“東翁還是彆說的好,在下並不想窺探他人之秘。”李徽道。
“不成,老夫難得對人打開心扉,想要說出心中的一些事情,今日必要暢所欲言。這些事憋在老夫心中太久了,也沒個人述說,今日不吐不快。你最好是坐下老老實實的聽。”顧謙沉聲道。
李徽大無語,隻得苦笑回到蒲團上坐下。
顧謙也回到案後落座,看著李徽道:“談及此事之前,老夫要先和你說說我吳郡顧氏的過往。你應該對此知之甚少。知道我顧氏的過往,有助於你明白我顧氏現狀。”
李徽不再反抗,拱手道:“在下洗耳恭聽。”
顧謙滿意點頭,沉聲道:“我吳郡顧氏,自漢代先祖而下,綿延至今已有數百年。數百年來,族內人才輩出,家族名滿天下。我顧氏不敢說是江南第一士族之家,但卻也為江南士族所推崇,有領袖江南士族的資格。我顧氏先祖傑出人物,說出來個個名聲貫耳,在當時,皆為朝中重臣,天下隆望之人。曾幾何時,我顧家是多麼的輝煌興盛,令世人景仰的豪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