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經曆了這一次事件的全程,他的內心為之深深的震動。這便是眼下這個令人窒息的黑暗世界。不身在其中,感受不到那種令人絕望的感覺和恐懼。普通人的生命在世家大族這裡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文,如螻蟻一般不值一提。
事態漸漸平息之後,李徽的生活也恢複了常態。每日清晨聞雞起舞,長跑鍛煉。然後去南宅當差,陪同顧謙安排各種事務。
在韓庸死後,南宅中的事務絕大多數落到了李徽肩上。雖然新進提拔了幾名管事,但是都處於考察階段,尚不能完全的勝任。
有鑒於韓庸等人的監守自盜之事,顧謙察覺到了莊園內部管理的混亂,希望有所改變。某日和李徽談及這樣的想法,李徽當即提出了對莊園內部管理架構進行改革的建議。
作為後世穿越而來的人,對於顧家莊園的管理的問題自然是一眼便可見其弊。這畢竟是個人治的時代,所有的問題都出在人身上。如果將各莊園看做是一家公司或者企業的話,那麼莊園的管事往往有獨斷的權力,這便是滋生問題的緣由所在。
李徽的建議其實是最為簡單的基本架構。首先,製定製度。莊園內部需要有一套明確的行為準則。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必須明確。要讓所有人明白行事的規章,以及觸碰規章的後果。有了規章製度,便可以減少人治的疏漏。
其次,便是賬目物資的管理製度。也就是所謂的財務製度。顧氏莊園賬目收支之前是管事掌握,這便造成了偽造賬目和貪墨錢物的便利。李徽提出的是,各莊園管事不得親自掌管收支賬目,將此權收歸南宅所有。
在進出庫房的物資和賬目登記上,實行一個基本的原則便是:管錢不管賬,管賬不管錢。賬目和實物進出對不上,和庫存對不上,便要為此負責。
再其次便是人事製度。管事任人為私,自然會造成小圈子,發展成互相隱瞞包庇的可能。所以莊園人事的任命需要得到南宅的考察合格之後才能任命。管事可以舉薦,但不可直接任命,這是最基本的人事原則。另外,每年進行人事的考評,南宅私下裡以不記名的方式進行品評,對於不稱職的核實之後趁早免除,這也可以基本保證不會有屍位素餐者一直占據位置,帶來損失。
最後便是由南宅組織的稽核製度,不定期的進行巡視檢查,以掌控局麵。
李徽說的都是一些基本的管理手段,算不得什麼高深的學問。相較於後世公司企業的管理手段之複雜細分,這些都是小兒科。但在大晉朝,這些已經足夠了。
顧謙對於李徽提出的建議很是重視,考慮之後決定實行。他做事也是雷厲風行,決定做了之後,便立刻命李徽推進此事。李徽隻用數日便完成了製度的製定和頒布,管理架構的重新搭建。這些對李徽而言根本不算什麼難事。真正的難點其實在過程之中是否能夠有效的執行。
但肉眼可見的是,在這些措施公布施行之後,各莊園之中發生了一些可喜的變化。人的精神麵貌,做事的積極性都有所改變。
顧謙在巡視各莊園之後得到的反饋也甚為積極正麵,這讓顧謙甚為高興。
顧謙本來就覺得李徽是個難得的人才,李徽這數月以來給他的助力他也心知肚明。現在又發現他在管理莊田上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辦法,更是對李徽刮目相看,誇讚之情溢於言表。
但對於李徽而言,他做這一切無非隻是出於一種對於顧謙對自己的恩遇的報償,也是作為一種即將離開顧家的臨彆禮物。
中正評議即將到來,顧謙已經以他的名義將李徽舉薦了上去,並且還親自去拜見了他的好友,吳郡大中正官陸納。不管這中正評議的結果如何,起碼顧謙沒有食言。
而對於李徽而言,他已經想的明明白白了。無論中正評議有無結果,他都要準備離開顧家了。因為他心裡清楚的很,在顧家,他不能久待,因為自己不但已經卷入南宅北宅的紛爭之中,而且還知曉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這是大忌諱。
自己若是有實力自保倒也罷了,偏偏自己在顧氏這個龐大的家族機器麵前,在大晉朝這個世家大族可以享有特權,無視律法的時代麵前,自己隨時可能成為犧牲品。沒有任何地方可以申訴理論。看似目前生活的還算平靜,但頭上懸著一把刀的生活是令人恐懼的。
李徽想清楚了,中正評議之後,若是有機會去彆郡做個小吏,哪怕是當個師爺,也是可以的。按照顧謙的說法,謀職的機會是極大的。或者實在不行便回丹陽郡去。哪怕是置些田畝種地,也已經比在顧家要安全自在的多。
況且,李徽也已經想到了一個也許是能夠謀生賺錢的手段,那便是製作壽公椅這種大晉還沒出現的各種座椅家具。竹椅,藤椅,搖搖椅都可以。這玩意成本不高,但肯定會有市場。畢竟誰不願意舒舒服服的坐著,而非要跪坐的腰酸背痛?按照曆史潮流的話,也一定會成為主流的。
某日,李徽從南宅回到小院之中時已經是天色擦黑了。下了騾車走進自家小院的時候,無意間抬頭看到天上的一輪滿月,李徽頓時停下了腳步。
算算日子,今日是八月十五了。在後世,這是闔家團圓的中秋佳節。不過大晉朝對中秋節並不重視,也沒有人去吃月餅喝雄黃酒,隻是一些地方有拜月的習俗而已。但對於李徽而言,這是個重要的節日,尤其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