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整理完畢,李徽叫來蔣勝,伸手從懷中取出寫好的兩封信來,遞給蔣勝道:“這兩封信你收好,一封交給曆陽郡王太守,另一封交給陸府君,萬萬不可遺失。”
蔣勝沒有接信,隻皺眉不語。李徽道:“藏好信,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這便動身吧。天黑之前,距離居巢縣越遠越好。最好能到濡須山下交界之處,有曆陽郡兵的地方,那便安全了。上路吧。”
蔣勝還是沒有接信,拱手道:“李縣丞,小人適才和大夥兒商量了,我們不走了。讓徐老四趕車運公子的屍首回吳郡便是,我們幾個都留下來跟著你。”
李徽一愣,搖頭道:“大可不必。我可不想害的你們留下來送死。若非大春和大壯不肯走,我連他們都要送走的。你們也不用計較大春大壯說的話,他們二位口無遮攔,不必在意。”
蔣勝沉聲道:“李縣丞,我等慚愧的很,大春大壯他們說的對,我家主人被殺了,我們這些護院都是死罪。我們即便回去,也是死路一條。而且,公子之仇,我們不能不報。縣丞大人都要留下來為公子報酬,我們反倒逃了,還算人麼?”
李徽皺眉道:“蔣勝,你可不要一時衝動。你們該知道留下來的後果是什麼。”
“我等知道,左右是個死,留下來跟他們拚了便是。我們死在這裡,起碼對得起主家,家主也不至於怪罪我們的家卷。大夥兒都是這麼想的,不信你問問其他人。”蔣勝道。
其餘幾名陸家護院紛紛上前道:“蔣伍長說的沒錯,我等都是這麼想的。留下來跟隨縣丞大人一起,為我家公子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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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微微點頭道:“既然你們都是這麼想的,那我也沒話可說。畢竟你們是陸家的人,我阻攔也是無用。但是,如果你們留下來的話,那便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和陸縣令不一樣,我有我的規矩。你們若能遵守,便可以跟著我,我們一起為陸縣令報仇。若是不能,各位自便。”
蔣勝噗通跪地道:“李家郎君,我等沒什麼見識,自然是聽從陸縣令吩咐行事。今日起,我等幾人便是李家郎君的人。我等抱著必死之心,絕非作假。”
其餘幾人也都跪地磕頭,表示完全聽從李徽的吩咐行事。
這些陸家護院,說白了其實都是陸家的奴婢,都是依附於主家的人。他們早已習慣於聽從命令,並沒有什麼見識和主見。陸展死了,他們早已視李徽為依靠。說的話卻非作假。
李徽點點頭讓他們起來,表示相信他們,讓他們留下。其實李徽當然希望身邊人手多一些,關鍵時候也好派上用場。但確實留下來太危險,所以便讓他們離開。但他們既然自願留下,那是求之不得。
當下李徽將兩封信交給徐老四,叮囑他一定保管好。徐老四非護院身份,隻是個廚子,留下來用處不大。所以他押車回去最為合適。
一切準備就緒後,眾人簇擁著大車來到院門後,觀察了外邊無人,這才移開門閂和頂著門的木頭打開院門。李徽讓大春留下來看守縣衙,其餘人一起護著大車一起出了衙門,沿著空蕩蕩的街道往東城門方向走去。
之所以李徽帶著所有人一起行動,便是營造出一種全體遵照昨晚那些人的通牒押送靈柩離開的假象。若對方確實是打算放自己這些人離開,便不會阻攔。倘若隻是徐老四一個人駕車離開,對方會生出疑惑,未必肯放他走。
過十字街口,裡許長的街道破破爛爛,街道兩旁的房舍低矮破舊。空蕩蕩的街道沒有什麼人,但是和那日來時一樣,兩旁的房舍裡依舊有許多雙眼睛看著他們。
李徽猜測這些應該都是本縣的百姓,緊閉門窗待在家裡不敢出門,隻敢偷偷窺伺。看起來,王光祖等人倒是沒有太過滋擾這些本地的百姓,甚至連那些流民都被聚集在廣場上,沒有到處滋擾百姓。這倒是讓人有些疑惑。
不久後,情形有了變化,或許是得了消息,數十名手持兵刃棍棒的流民武裝從前方飛奔而至,呼啦啦攔在前方。
蔣勝等人嚇得臉色發白,不知所措。
李徽走在最前麵,大聲喝道:“我等出城離開,有人答應了我們允許我們離開的,難道要言而無信麼?”
那群人似乎很快得了命令,讓開道路。但是他們並不離去,在李徽一行人兩側和後方跟隨,虎視眈眈。
一直行到東城門內廣場上,更多的流民人手以及在廣場上的大批流民也都開始看著李徽一行人。李徽等人被眾多目光追隨瞪視,人人頭皮發麻,身上冒汗。
但似乎確實有人下了命令,這些人都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直到來到城門洞內側,守著城門洞的十幾名流民士兵沒有絲毫開城門的意思。
李徽抬起頭來,他看到了高高的站在城門樓上的王光祖。他正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眼光中滿是冷漠。
“本人李徽,本縣縣丞。現在要帶我的手下出城,還請大帥打開城門。”李徽仰頭拱手,大聲道。
王光祖居高臨下看著李徽,嗬嗬笑道:“車上裝的什麼?”
李徽本想如實回答,但突然心中一動,沉聲道:“一名夥伴突發疾病,昨晚病死了。我們將他的屍首帶走。”
李徽這麼說的意圖很簡單,便是不讓這件殺害朝廷命官的事公之於眾。李徽認為,這一定也是王光祖所希望的。如
果他不戳破自己的謊言,那便說明自己之前的種種思慮都非胡思亂新。
王光祖神色一變,哈哈大笑道:“可惜了,這麼遠的路,跑來這裡卻病死了。可憐。”
李徽心中一鬆。沉聲道:“生死有命,這也沒辦法。還請打開城門,放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