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的第1句話便讓郗超回到了現實。謝安甚至沒有跟自己見禮,見麵便問桓溫。
“謝公,桓公在山中打獵,發現了幾頭林鹿的蹤跡,桓公想要抓到這幾頭鹿。”郗超穩定心情,淡淡說道。
郗超雖為天下名士,但其心胸和人品不敢恭維。說話酸刻,暗語傷人,陰陽怪氣,這是許多人對他的共識。
郗超說桓溫獵鹿,那可不是獵鹿。那是在隱喻: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謝安王彪之等人豈不知郗超在說什麼。
“林中之鹿可不好
獵啊。牛首山林木茂密,桓大司馬長途跋涉來此,年紀也不小了,怎還學少年人林中狩獵?萬1摔了傷了,可如何是好?景興啊,你們這些他身邊的人,也不勸勸他麼?萬1受傷了,這可是你們的失職啊。”謝安微笑道。
郗超笑道:“大司馬的脾氣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他是老驥伏櫪,誌在千裡。從來也不服輸,不服老的性子。再說了,大司馬戎馬倥傯1生,身子板也確實硬朗。謝公可不能以己度人。謝公王公你們天天酒肉宴飲,絲竹琴棋,豈能理解狩獵之樂?”
謝安哈哈笑道:“那倒也是。桓元子少年時便是英雄人物,1生縱橫,身經百戰,確實不是我等所能比的。桓大司馬十8歲便手刃殺父仇敵的時候,老夫還在書房讀書,不諳世事呢。”
郗超也嗬嗬笑了起來。
這短短幾句交談,看似隻是談論大司馬狩獵之事,但其實暗藏機鋒。郗超以逐鹿天下為暗示,給謝安等人壓力。謝安則說桓溫年紀大了,逐鹿又風險,可能會摔跤受傷。同時也隱晦的責怪郗超這樣的人居然不阻止桓溫的野心。
郗超的反擊是,桓溫雖年紀大,但是誌向高遠,豈是你們這些成天酒肉宴飲之人所比。暗諷王謝大族眾人是溫室裡花朵。
謝安的回答看似是讚頌桓溫少年為父報仇的血性,且進行自嘲,但其實是在告訴郗超,桓氏的出身是淺薄的,靠著的是血腥仇殺揚名,不符合大晉的主流價值觀,也沒有根基。
短短的1段對話,在1來1往之間,其實已經是1種猛烈的較量。謝安的意圖很簡單,氣勢上若是被郗超壓製,若被郗超認為王謝眾人早已慌亂之極,便會被他利用。必須要打壓郗超的氣勢,對郗超口中的所謂‘逐鹿’之想給予堅決的回擊,表明態度。
“諸公,總之桓大司馬1時脫不開身,所以,特命我進京城覲見太後,有重大之事奏議。諸公,請隨我1起前往如何?這件事,跟諸位也有關係,確切的說,跟我大晉所有人都有重大乾係的。”郗超拱手道。
王坦之皺眉道:“郗大人,什麼樣的事說的如此重大?跟天下人都有乾係?可否提前告知。”
郗超眯眼看著王坦之道:“江東獨步王文度。有人將本人同你並列,但郗超覺得還是不要做的好。郗超認為不配相提並論。”
這沒頭沒腦的1句話,讓王坦之有些摸不著頭腦。
“此言何意?”
郗超大笑道:“便是郗超不喜歡被人拿來比較,更彆說是同你比較了。”
王坦之皺眉道:“你是說,我不配同你齊名?”
郗超沉聲道:“那是你說的。郗超向來不在意這些品評附會。我便是我,不必同他人比較高下,也不要什麼名氣。因為在我看來,天下名士,十之89都是名不副實。郗超不屑1顧。”
王坦之氣結,這郗超狂傲的過分了。這其實已經是當麵羞辱自己了,甚至已經是當麵羞辱謝安王彪之等人了。
“文度,景興的意思還不明白麼?他不是針對你,他是說天下人都不入他之眼。確實,郗景興當世曠才,無人能比,這1點老夫是認同的。哈哈哈。郗方回教子有方,高平郗氏後繼有人,改日老夫要當麵向郗方回道賀。郗氏有景興這樣的子孫,當真是光大門楣,光宗耀祖啊。哈哈哈。”
王彪之半話,1開口便是絕殺。郗方回便是郗超的父親郗愔。郗超坑父,斷送高平郗氏好不容易創立的局麵,拱手將京口和徐兗2州送給桓溫,此事已經成為大晉笑談。郗超之父郗愔已經斷絕了和郗超的來往,宣布從此不許郗超去見他。這件事天下皆知。
王彪之諷刺的便是這件事,這正是郗超的心窩子。隻1刀,便刺中要害。